“好了,说回正题。”苏寒敲敲桌子,“下午的课程安排,你们都清楚了吧?”
“清楚了。”林虎拿起训练计划表,“下午两点,第一堂武器装备课。内容:M4A1卡宾枪和AK-74突击步枪的拆解、组装、基础操作。”
“注意,”苏寒强调,“不要一上来就讲怎么打得准。先讲历史、讲设计理念、讲使用习惯。”
“比如M4,要讲它为什么取代M16,为什么鹰军士兵喜欢它,它在中东战场上暴露了哪些问题,后来又做了哪些改进。”
“比如AK,要讲卡拉什尼科夫的设计哲学,讲它为什么皮实耐用,讲它在全球各个战场的表现。”
苏寒看着六位教官:“你们要教的,不仅仅是枪怎么用,更是枪背后的文化、历史、思维模式。”
“明白了。”龙豹点头,“这是要从根源上改变他们的认知。”
“对。”苏寒看了看表,“还有三个小时。你们去准备吧。王浩,赵小虎,你们留下。”
林虎四人起身离开。
等指挥室只剩下三个人,苏寒才开口:“你们俩这一个月进步很快,但还不够。”
王浩和赵小虎立正站好。
“营长,我们一定努力!”
“我知道你们努力。”苏寒摆摆手,“但时间不等人。一个月后,你们不仅要当教官,还要当榜样——让那些新兵看看,什么叫‘白纸最好作画’。”
他走到两人面前:“从今晚开始,你们加练。我亲自带。”
“是!”两人眼中闪过兴奋。
“现在,去休息吧。下午的课,你们也要听。虽然这些内容你们已经学过了,但温故而知新。”
“是!”
两人离开后,苏寒重新走到窗前。
训练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戈壁的风卷起沙尘。
他想起那些新兵写遗书时的表情,想起他们冲过终点时的狼狈,想起他们眼中那份不甘和倔强。
“希望你们能坚持下去。”苏寒轻声自语,“这条路,比你们想象的更难。”
基地宿舍区,男兵宿舍307室。
林浩宇瘫倒在床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
和他同宿舍的还有三个人——来自空降兵部队的张强,来自海军陆战队的李海,来自武警部队的王磊。
四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谁也不想动。
“我的天……”张强呻吟着,“我这辈子没跑过这么累的五公里。”
“那叫五公里?”李海苦笑,“那是五公里地狱。”
王磊挣扎着坐起来,开始脱鞋:“我得看看脚,刚才跑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地把作战靴脱下来,然后是袜子。
当袜子脱下来的瞬间,四人都愣住了。
王磊的脚底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泡。最大的一个在脚后跟,有硬币那么大,已经破了,脓血混着组织液,把袜子都黏住了。
“卧槽……”张强倒吸一口凉气。
林浩宇也赶紧脱鞋。
他的情况好一些,但左脚前掌也有两个血泡,右脚脚踝处磨掉了一大块皮。
李海和张强的情况也差不多。
四人面面相觑。
“怎么会这样?”张强不解,“咱们在原部队也跑五公里啊,从来没这样过。”
林浩宇忍着疼,用毛巾擦掉脚上的血污:“路不一样。”
他回忆起今天的路线:“戈壁上的碎石路、树林里的坑洼地、河床里的卵石滩……这些路况,跟咱们部队的塑胶跑道或者水泥路完全不一样。”
“而且,”他补充道,“咱们原部队跑五公里,讲究的是节奏、配速。但今天……要躲陷阱,要规避‘火力’,要冲刺,要急停。这种跑法,对脚部的冲击太大了。”
王磊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脚,苦笑:“我现在理解为什么合格率是零了。”
“这才第一天啊……”李海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后面还怎么熬?”
宿舍里陷入沉默。
许久,张强突然问:“你们……遗书写了吗?”
其他三人点点头。
“我写了三页。”张强说,“写给我爸妈,还有我妹妹。”
“我写了两页。”李海说,“写给我女朋友……虽然她可能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我入伍前,她说了等我,但这几个月,联系越来越少。”
王磊没说话,只是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护身符:“我妈给我的。我写遗书的时候,把它放在旁边。”
林浩宇想起自己写的那封信。
“爸:”
“您总说男人要顶天立地……”
他甩甩头,把思绪拉回来。
“咱们既然选择了留下,就别想那么多了。”林浩宇坐起来,从床头柜里拿出急救包,“先把脚处理一下,下午还有课。”
四人开始互相帮忙处理伤口。
酒精棉擦上去的瞬间,宿舍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和压抑的痛呼。
“轻点轻点!”
“忍着!不消毒会感染的!”
“啊啊啊——”
处理完伤口,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
食堂的铃声响了。
“吃饭去?”张强问。
“走。”林浩宇咬牙穿上干净的袜子,尽量不碰伤口。
四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向食堂。
走廊里,类似的情景随处可见。
几乎每个人走路都不自然,有的扶着墙,有的需要战友搀扶。
到了食堂,大家发现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四菜一汤,有肉有菜,还有水果。
“伙食不错啊。”李海眼睛一亮。
“吃吧,补充体力。”林浩宇端起餐盘。
四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正吃着,旁边桌传来对话声。
“你们说,下午会是什么课?”
“武器装备吧,我听到教官说了。”
“不知道会教什么枪。要是能摸到真家伙就好了。”
“想得美,肯定是训练枪。”
林浩宇默默吃着饭,脑子里却在想上午苏寒说的那句话:“我们要的,是一群从思维上就‘像外军’的战士。”
思维上像外军……
那是什么样的?
女兵宿舍204室。
苏夏也在处理脚上的伤。
她的情况比林浩宇他们好一些——可能是平时训练比较科学,也可能是跑步姿势更合理,只有右脚有一个小血泡。
同宿舍的另外三个女兵就没这么幸运了。
女兵杨雪,两只脚上各有两个血泡,其中一个破了,疼得她直冒冷汗。
陆军医疗兵刘小雨,左脚踝扭伤,已经肿起来了。
防化团女兵陈婷,膝盖擦伤,手肘也擦掉了一大块皮。
“我来帮你们。”苏夏拿出自己的急救包。
她是学美术的,手很巧,处理伤口也很细心。
先用碘伏消毒,再用无菌纱布包扎,动作轻柔而专业。
“夏夏,你以前学过护理?”刘小雨问。
“没学过。”苏夏摇头,“但我跟你们说过,军训的时候,苏教官教过我们。当时,我么也是这样,苏教官要求我们自己弄。”
“难怪。”陈婷看着自己被包扎得整整齐齐的膝盖,“比我们部队卫生员包得还好。”
处理好伤口,四人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杨雪突然说:“你们说……咱们能坚持到最后吗?”
没人回答。
上午的体能测试,写遗书的冲击,脚上的伤……所有这些加在一起,让这些年轻的女兵们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选择的是一条多么艰难的路。
“我想坚持。”苏夏突然说。
三人看向她。
“我太爷爷……就是苏教官,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苏夏轻声说,“我听家里人讲过,他刚入伍的时候,也吃过很多苦。但他坚持下来了。”
她顿了顿:“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我也要坚持。”刘小雨咬牙,“我来当兵,就是想证明,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差。”
“算我一个。”陈婷说,“我哥是特种兵,他总说女孩子不行。我要让他看看,他妹妹有多行。”
杨雪看着三人,突然笑了:“那我也不能掉队啊。咱们四个,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四个女孩的手握在一起。
“一起!”
下午一点五十分。
训练场旁边的室内教室。
三百九十七名学员,除了几个重伤需要卧床的,其余人都准时到场。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走路姿势也不自然,但眼神中多了一份之前没有的东西——也许是写遗书后的觉悟,也许是上午测试后的不甘。
教室里摆着几十张长桌,每张桌上都放着两支枪——一支M4A1卡宾枪,一支AK-74突击步枪。
当然,都是训练用的模型枪,但重量、尺寸、操作方式与真枪完全一致。
学员们按分队坐好。
苏寒站在讲台上,身后的大屏幕上显示着两把枪的高清图片。
“下午好。”苏寒开口,“脚还疼吗?”
学员们愣了愣,然后稀稀拉拉地回答:“疼……”
“疼就对了。”苏寒说,“疼,说明你们还活着。战场上,疼比不疼好——因为不疼的时候,可能是你感觉不到疼了。”
这话让学员们打了个寒颤。
“好了,说正题。”苏寒指了指桌上的枪,“今天下午,我们认识两位‘老朋友’。”
他走到一张桌前,拿起那把M4A1和ak-47!
“这两把外军武器,将是你们未来三个月必须要熟悉的装备!”
一众学员都愣住了。
外军武器?
他们是华夏军人,怎么用的是外军武器?
他们不是用95的吗?
现场鸦雀无声,三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讲台上的苏寒。
外军武器?
这些年轻的华夏军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解。
他们在原部队接触的都是95式、03式,为什么到了这个绝密基地,反而要学习使用M4和AK?
苏寒将手中的两支枪轻轻放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场。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缓缓开口,“你们在想,我们明明是华夏军人,为什么要用外国人的枪?”
学员们纷纷点头。
“这个问题问得好。”苏寒顿了顿,“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告诉你们——502基地到底是什么,你们即将成为的‘幽灵’部队,又是什么。”
他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身后的大屏幕亮起,出现了一个简洁的徽章图案:一只展翅的黑色鹰隼,下方是一行小字“GhOSt Unit”。
“这是你们未来的臂章。”苏寒指着屏幕,“‘幽灵’,代号GhOSt。但我们的全称是——”
他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蓝军战略模拟实验部队”
“蓝军?”有学员小声嘀咕。
“对,蓝军。”苏寒加重语气,“但不是你们在演习中遇到的那种蓝军。”
他点击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两组对比照片。
左边是传统演习中的蓝军部队,穿着蓝色臂章,使用华夏制式装备。
右边则是几组模糊的战场照片——沙漠中行进的装甲车队、丛林里潜伏的狙击手、城市废墟中进行巷战的小队。
照片中的人,穿着各国外军的作战服,使用清一色的外军装备。
“这是中东。”苏寒指着第一张照片,“鹰军的M1A2主战坦克。”
“这是东欧。”第二张照片,“熊军的T-90。”
“这是南亚。”第三张照片,“阿三军的T-72。”
他转过身,看着台下那些年轻的面孔:“这些,才是我们未来要模拟的对象。”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从今天起,你们必须忘记自己是华夏军人——至少在训练和演习时。”
苏寒的声音坚定而清晰,“你们将成为‘敌人’。不是演习剧本里那种会被红军轻松打败的纸老虎,而是真正的、和我们在未来战场上可能遭遇的对手。”
他走到第一排桌前,拿起那把M4A1。
“这支枪,是鹰军及其盟友在过去二十年中使用最广泛的单兵武器。几次中东战争,它出现在每一个热点战场上。”
又拿起AK-74:“而这支,是熊军及其盟友的标准装备。它的前身AK-47被称为‘战争之王’,而74型在精度和可控性上做了重大改进。”
苏寒将两把枪并排放在一起:“在未来三年内,你们要熟练掌握的不仅仅是这两支枪。还有M249机枪、PKM机枪、RPG-7火箭筒、‘标枪’反坦克导弹、‘毒刺’防空导弹……所有我们潜在对手可能使用的装备,你们都要会。”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信息在每个人心中沉淀。
“但是,”苏寒话锋一转,“装备只是工具。真正重要的,是使用这些工具的人——他们的思维方式、战术习惯、作战风格。”
屏幕上出现新的内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以敌为师,以敌为镜。”
“这就是502基地存在的意义。”苏寒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我们要建立一支,从装备到战术,从思维到习惯,都无限接近真实外军的‘假想敌部队’。”
“我们要让红军部队在演习中,感受到真实的战场压力——不是演习导演部设定的压力,而是真正敌人会施加的压力。”
“我们要暴露现有战术体系的弱点,检验新装备的实战性能,磨砺指挥员的应变能力。”
苏寒走到教室中央,目光如炬:“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这,就是你们将要承担的责任。”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学员们脸上的困惑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表情——有震惊,有恍然,还有一种沉重的责任感。
“报告教官!”第二排一个陆军学员举手。
“讲。”
“我……我能理解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但是……”他犹豫了一下,“但是用敌人的装备,学敌人的战术,会不会……会不会让我们忘了自己是华夏军人?”
这个问题问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苏寒点了点头:“很好的问题。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
他按了一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那是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迎风飘扬。
“记住这个。”苏寒指着红旗,“无论你们穿什么衣服,用什么枪,说什么语言,你们骨子里流淌的,永远是华夏军人的血。”
“我们学习敌人的战术,是为了更好地打败他们。”
“我们使用敌人的装备,是为了找到它们的弱点。”
“我们模拟敌人的思维,是为了预判他们的行动。”
苏寒的声音一字一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你们不是要变成敌人,你们是要比敌人更了解敌人。只有这样,当真正的战争来临时,你们——不,是我们整个华夏军队——才能有必胜的把握。”
他环视全场:“现在,还有人有疑问吗?”
沉默了十几秒。
“报告!”另一个学员站起来,“教官,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用自己的装备?”
苏寒笑了:“当你们通过所有考核,正式成为‘幽灵’的一员时,你们会发现——”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我们有自己的装备。而且,是世界上最先进的。”
这话引起了学员们的兴趣,但苏寒显然不打算多透露。
“好了,回到正题。”他重新拿起M4A1,“今天下午,我们先从这两支枪开始。”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苏寒和林虎、龙豹两位教官详细讲解了M4A1和AK-74的发展历史、设计特点、操作要领。
不同于传统武器课只讲怎么用,苏寒花了大量时间讲解这两支枪背后的“文化”:
“鹰军士兵为什么喜欢M4?因为它轻便、模块化、适合城市战。但他们也抱怨它的射程和威力不足……”
“熊军士兵为什么信赖AK?因为它皮实、可靠、在极端环境下也能正常使用。但它的精度和人体工学一直被诟病……”
学员们听得入神。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一支枪不仅仅是一件武器,它承载着一个国家的军工传统、作战理念、甚至民族性格。
课程进行到一半时,苏寒突然问:“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要从最基础的枪械开始学吗?”
没人回答。
“因为习惯。”苏寒说,“当你们拿起M4,会不自觉地把脸贴近枪托左侧——因为它的抛壳口在右边。而当你们拿起95式,会把脸偏向右侧。”
“当你们使用M4的保险时,会习惯用拇指向上拨动。而使用AK时,会用整个右手掌向下按压。”
“这些细微的习惯差异,在战场上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他让学员们拿起桌上的训练枪:“现在,感受一下。闭上眼睛,摸一摸护木的纹理,掂一掂它的重量,感受一下它的重心。”
教室里响起一片摸索声。
苏夏闭上眼睛,按照苏寒说的,用手仔细感受着M4A1的每一个细节。
护木上的散热孔、枪托的调节按钮、扳机护圈的大小、弹匣卡笋的位置……
确实,和95式完全不同。
“三个月后,”苏寒的声音响起,“你们要做到——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能在三十秒内完成这两支枪的完全分解和组装。”
“六个月内,你们要熟练掌握十种以上外军主流轻武器的操作。”
“一年后,你们拿起任何一支外军枪械,都应该像拿起自己的手一样自然。”
学员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要求,太高了。
“觉得难?”苏寒笑了笑,“这才刚开始。等你们开始学外军的战术手语、无线电通话规范、小队协同流程……那才是真正的挑战。”
他看了看表:“好了,今天的基础理论课到此结束。接下来是实操环节。”
“全体起立!”
学员们忍着脚痛站起来。
“每人领取一支训练枪——一半人拿M4,一半人拿AK。到训练场进行持枪姿势和基础操作训练。”
“记住,”苏寒严肃地说,“从你们拿起这支枪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是‘外军士兵’。所有的动作,必须符合该枪使用国的标准规范。”
“做错了,罚。”
“做对了,继续。”
“听明白了吗?”
“明白!”
学员们大声回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对艰巨任务的敬畏,有对未知挑战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斗志。
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们终于知道了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集训。
这是一次从内到外的重塑。
一次为了未来战争而进行的“角色扮演”。
而他们,将是这场大戏中最重要的演员。
训练场上,夕阳西下。
三百多名学员分成两组,一组手持M4,一组手持AK,在教官的指导下重复着最基本的动作:
持枪姿势。
瞄准姿态。
换弹匣动作。
保险开关操作。
“不对!”林虎走到一个学员面前,“鹰军士兵换弹匣时,不会完全把空弹匣收起来!他们会直接扔掉!再来!”
“注意!”龙豹在另一边喊道,“熊军士兵使用AK时,身体重心更低!腿再弯一点!”
戈壁的晚风吹过,带着凉意。
但学员们额头上全是汗。
他们的脚还在疼,手因为长时间持枪而酸痛,但没有人抱怨。
因为他们现在知道了——
他们正在学习的,不仅仅是几支枪的操作。
他们正在准备的,是华夏军队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