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仔顿了一下,继续说,“辉哥那边……今天傍晚,医院传来消息,说病情突然恶化,又进了一次急救室,现在还在ICU,情况很不乐观。红姐守在那里,哭了几场。文叔死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传到医院。”
辉哥……
我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颤。
皇朝,真的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还有!”
基仔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犹豫,“我们派去盯福伯的兄弟……失联了。最后一次传回消息是下午,说福伯的茶餐厅提前打烊,他本人好像接了个电话后,就匆匆从后门离开,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我们的人跟到筲箕湾附近,就跟丢了。然后……就再也没联系上。”
福伯失联?
辉哥留下的暗桩,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
我掐灭烟头,眼神锐利起来。
福伯手里有辉哥说的“保命的东西”,他的失踪,绝不寻常。是被文叔或文叔身后的人灭口?
还是他自己带着东西躲了起来?或者另有隐情?
“找!”
我沉声道,“动用所有能用的关系,不管黑道白道,悬赏也好,威胁也罢,一定要把福伯和他带的东西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基仔应道,随即面露难色,“可是刚哥,我们现在人手实在紧张,钱也……”
钱,确实剩下的不多了。
要养兄弟,要打探消息,要准备下一次行动,处处都要钱。
“钱的事我想办法。人手不够,就找可靠的散兵游勇,价钱开高点。记住,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要抢时间,在所有人反应过来,重新站稳脚跟之前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进项!”
我站起身,在狭窄的仓库里踱步。
文叔的势力需要接收,但不能明着来,那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梁泰留下的真空地带,大嘴昌、白头佬甚至其他堂口都盯着。
辉哥一旦咽气,他名下的正统招牌和部分老底子,更是各方争夺的焦点。
我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既能快速捞到钱和地盘,又能进一步制造混乱削弱对手的机会。
我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帆布袋上,里面是上次行动剩下的装备,包括那几把没用的射鱼枪和箭。
“基仔!”
我停下脚步,声音冷冰道,“你去查清楚,大嘴昌被送去哪家私人诊所,具体位置,守卫情况。还有,白头佬何世昌最近常去的几个情妇的住处,或者他最看重的一两个非法赌档地下钱庄的位置。南洋佬陈世荣在港岛主要的落脚点和生意伙伴。”
基仔愣了一下:“刚哥,你这是要……”
“他们乱,我们就让他们更乱。”
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文叔死了,‘海阔天空’的局破了,但他们三方之间的梁子刚结下,火气正旺。我们就去给他们再添几把柴,浇几桶油。”
我看着基仔,“找几个绝对生面孔身手好,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准备下一次行动。目标不是杀人,是抢劫,是绑架,是纵火!抢大嘴昌的诊所,绑白头佬的情妇,烧南洋佬的仓库!记住,动手的时候,要留下点线索,指向另外两方!”
基仔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却亮了起来:“嫁祸!让他们狗咬狗,咬得更狠!”
“对。”
我点头,“我们混水摸鱼。在他们互相撕咬无暇他顾的时候,把文叔留下最肥的那几块肉,还有他新收购的南丫岛码头项目,想办法悄无声息地接过来。用我们自己的白手套,或者找卢新华合作,他应该很乐意。”
“那福伯和辉哥那边……”
“辉哥那边,继续留意,但暂时不要靠近医院,太危险。福伯……”
我眯起眼睛,“他手里的东西,很可能关系到谁能名正言顺接管辉哥的遗产。必须找到他!这件事,你亲自去跟,多花点钱,找最厉害的私家侦探,或者线人。”
“明白!”基仔重重点头。
我走回木箱边坐下,重新点燃一支烟。
仓库里再次安静下来,基仔和大丧分头去安排,仓库里只剩下我和几个负责看守的兄弟。
“刚哥。”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阿火,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用布包着的方盒子。
“火哥,有事?”我睁开眼。
阿火把布包放在我旁边的木箱上,慢慢打开。
里面是一套老旧的带着包浆的紫檀木算命签筒,还有几本纸张泛黄边角卷起的线装书,书名是《梅花易数》、《麻衣相法》之类的。
我皱了皱眉。
江湖人信命拜关公的不少,但我从不信这些神神鬼鬼。
“你这是……”
“刚哥,我不是要给你算命。”阿火声音带着认真,“我看得出,你现在走的是一条绝路,四面楚歌,步步杀机。”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阿火拿起那本《梅花易数》,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段潦草的批注。字迹很旧了,但力透纸背。
“这是我以前跟过一个老叔父留下的。他不是什么高人,就是个在庙街摆摊算命的,但看人看事,有时候准得邪门。他临死前跟我说,江湖路,九死一生,光有狠劲不够,还得会看势。”
“看势?”
“嗯。”
阿火点头,“看天时,看地利,看人和。更重要的,看气运的流转。不是迷信,是……一种感觉。就像赌桌上,高手能感觉到牌运的起伏。你现在,就像坐在一张最大的赌桌上,筹码是你和兄弟们的命。牌已经发下,你也出了重手,但现在,是等牌,还是继续加注?”
我笑了笑,“这个,倒是有点儿意思。”
他看着我,“文叔死了,局破了,但新局刚开。大嘴昌、白头佬、南洋佬,还有皇朝里其他虎视眈眈的堂主,甚至卢新华那种笑面虎,所有人都在重新掂量手里的牌,琢磨下一张牌该怎么打。这个时候,你如果冲得太猛,加注太多,很容易成为所有人的靶子,被联手清掉。”
我心里一动。阿火的话,点醒了我一丝被仇恨和杀意蒙蔽的急躁。
“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