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茶案的突破,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
“先生”北上的消息得到确认,玄蛇与突厥的勾结也从猜测变为事实。
朝廷的应对策略迅速出台:边境增兵,严查往来商旅,派遣密探深入突厥王庭,同时,由萧止焰统筹,继续在国内清剿玄蛇残余势力,并寻找“先生”的确切踪迹。
压力与重任再次落在肩头,但萧止焰的心境却与以往不同。
回到别院,不再是冰冷的文书与孤灯,而是温暖的灯火,可口的羹汤,以及那个总能让他心神宁静的人儿。
婚期定在了一月之后,一个算好的吉日。
萧夫人开始频繁往来于萧府与别院之间,亲自操持各项事宜。
嫁衣选了最上等的缭绫,由宫中退下来的老绣娘亲手缝制;首饰图样挑了又挑,既要符合规制,又要衬得上官拨弦的气质。
上官拨弦虽不喜繁琐,却也配合着试穿嫁衣、挑选花样。
看着铜镜中一身红妆、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娇羞的自己,她有时也会恍惚,这真的是那个在尸山血海中保持冷静、在阴谋诡计中抽丝剥茧的上官拨弦吗?
萧止焰更是将公务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留给了她。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
萧止焰处理完紧急公文,见上官拨弦正在药房整理药材,便走了进去。
药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上官拨弦挽着袖子,露出半截皓腕,正低头小心地称量着一味药材,神情专注,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
萧止焰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连那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觉得,便是看上一辈子,也不会腻。
上官拨弦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见他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脸上微微一热:“忙完了?”
“嗯。”萧止焰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药杵,“我来。”
他力道掌控得极好,研磨药材的动作竟也有模有样。
上官拨弦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满是暖意。
这个在外叱咤风云、令宵小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却甘愿在她这小小的药房里,做着这些琐碎的事情。
“北境之事,可有头绪了?”她轻声问。
萧止焰手上动作不停,语气沉稳:“已派了三批精干密探北上,重点查探突厥国师近期的动向,以及是否有陌生中原人与之接触。朝中也已遣使臣前往突厥,明为修好,实为打探。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他顿了顿,看向她:“只是,若确定‘先生’藏身突厥王庭,恐怕……我需要亲自去一趟。”
上官拨弦心头一紧。
突厥王庭,龙潭虎穴,比之边境更加危险。
但她知道,这是他的职责,也是彻底铲除玄蛇必须面对的。
“我陪你。”她依旧是这句话,简单,却重若千钧。
萧止焰放下药杵,转身面对她,握住她的双手,目光深邃:“此去不同以往,突厥人生性彪悍,王庭守卫森严,且‘先生’狡诈异常……”
“正因如此,你才更需要我。”上官拨弦打断他,眼神清亮而坚定,“用毒、易容、医术,乃至突厥风俗语言,我皆有所涉猎。有我在,胜算多一分。”
看着她不容置疑的眼神,萧止焰所有劝阻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知道,她说的没错。
有她在身边,他仿佛就有了无穷的底气与力量。
她是他的军师。
他已经习惯了依赖她的智慧。
没有她,他无法顺利破案。
他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没有她在身边,他无心查案、甚至寝食难安……
“拨弦……”
他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叹息声中带着无比的珍重:“好。那我们便一起去。等成了亲,我们便以探亲或商旅的名义北上。”
“成了亲”三个字,让上官拨弦脸颊微烫,心中却涌起一股甜蜜的期待。
她靠在他怀中,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的身影在药房的阳光中紧密相拥,药香氤氲,岁月静好。
然而,这般温馨的时光并未持续多久。
三日后,前往突厥的密探传回了第一份密报。
密报内容让萧止焰与上官拨弦都皱起了眉头。
突厥国师近日常常闭关,行踪诡秘,并未发现明显与中原人接触的迹象。
但密探在王庭外围,发现了一些零散的、与中原玄蛇标记风格相似的符号,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定位或者……召唤?
同时,使团也传来消息,突厥可汗态度暧昧,既未明确拒绝修好,也未表现出太多热情,似乎在观望什么。
“先生”如同人间蒸发,并未在预想中的突厥王庭留下明显痕迹。
“难道我们判断错了?‘先生’并未去突厥?或者,他用了其他我们不知道的身份和方式潜入?”上官拨弦看着舆图,陷入沉思。
萧止焰指尖敲击着桌面:“也有可能,他根本不在突厥王庭,而是在边境某处,遥控指挥。那些符号,或许是障眼法。”
线索似乎再次陷入了僵局。
就在两人重新梳理线索时,阿箬领着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书房。
竟是多日未见的萧聿。
少年脸上带着兴奋与神秘,手里捧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方正物件。
“大哥!上官姐姐!我找到了一样好东西!”萧聿献宝似的将物件放在书案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缎。
里面是一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的古旧书册,封面上用古朴的篆书写着——《北疆风物志》。
“这是我从父亲书房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奁底层找到的!”萧聿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得意,“里面好像夹着些父亲早年游历北疆时的手绘地图和笔记!我看其中有几页,标注了一些很奇怪的地方……”
萧止焰与上官拨弦对视一眼,立刻拿起书册翻阅。
这果然是一本关于北疆地理、民俗、物产的杂记,著者不详。
而在书册中后部分,夹着数张萧尚书年轻时手绘的北疆地形草图,笔触虽显稚嫩,却颇为详尽。
其中一张描绘阴山山脉支系的地图上,在几处人迹罕至的山谷或河湾旁,萧尚书用朱笔标注了几个小小的、形似盘蛇的符号!
并在旁边以更小的字备注:“疑为古祭祀之地,气场殊异,勿近。”
盘蛇符号!
气场殊异!
这与玄蛇的标记何其相似!
难道这些地方,是玄蛇在北疆的潜在据点,或者……是进行某种邪恶仪式的地点?
“父亲早年曾随军在北疆驻守过一段时间。”萧止焰回忆道,“他确实喜好勘探地理,记录风物。没想到,他竟早已留意到这些异常之处!”
这本意外得来的《北疆风物志》和萧尚书的手绘地图,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
“先生”北上,目标可能并非突厥王庭本身,而是这些隐藏在边境荒僻之处的、拥有“殊异气场”的古老祭祀之地!
他要在那里完成“地龙”行动的最后环节!
“立刻核查这几个地点的具体位置和近期情况!”萧止焰当机立断,对风隼下令。
“是!”
新的调查方向确定,压在心头的大石仿佛松动了一些。
萧聿见自己帮上了忙,高兴得眼睛亮晶晶的。
萧止焰看着他,难得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做得不错。不过,以后不可再擅自翻动父亲书房之物,知道吗?”
萧聿吐了吐舌头,乖乖应下:“知道啦,大哥!”
他又看向上官拨弦,笑嘻嘻地说:“上官姐姐,等你和大哥成亲的时候,我要送你们一份大礼!”
看着他天真烂漫的样子,上官拨弦也忍不住笑了笑:“好,那我们先谢谢聿儿了。”
送走萧聿,书房内只剩下两人。
危机暂缓,婚事临近,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甜暖的气息。
萧止焰走到上官拨弦身边,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拨弦,”他低声唤她,目光落在她近日因试妆而格外莹润的唇瓣上,喉结微动,“嫁衣……可还合身?”
他话题转得突兀,上官拨弦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深意,脸颊瞬间染上绯色,如同涂了最好的胭脂。
她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合身。”
看着她这副难得的小女儿情态,萧止焰只觉得心痒难耐。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抚过她滚烫的脸颊,动作带着无限的怜爱。
“我很期待。”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期待看你凤冠霞帔,成为我新娘的样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与深情。
上官拨弦心跳如鼓,浑身都有些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她抬起水润的眸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却毫无威力,反而像是带着钩子,勾得萧止焰心神荡漾。
他低笑一声,不再忍耐,低头便攫取了那思念已久的红唇。
不同于月下的轻柔厮磨,这个吻带着攻城略地的霸道与热情,仿佛要将这段时日压抑的情感尽数宣泄。
上官拨弦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头脑发昏,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膀,生涩而笨拙地回应着。
书房内,温度骤然升高。
交织的呼吸声与细微的呜咽声,谱写着热恋中最动人的乐章。
直到上官拨弦几乎要窒息,萧止焰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都在剧烈地喘息。
看着她红肿水亮的唇瓣和迷离的眼神,萧止焰眼中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与满足。
“我的拨弦……”他叹息般呢喃,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上官拨弦伏在他怀中,听着他如擂鼓般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膛的灼热,心中被巨大的幸福与安全感填满。
她知道,前路或许仍有风雨。
但只要身边是他,她便无所畏惧。
两人相拥的身影在书房投下亲密的剪影,感情在一次次危机与温存中,淬炼得愈发坚不可摧,浓烈如酒。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一张针对上官拨弦身世的巨网,正在暗处悄然收紧。
那本看似带来转机的《北疆风物志》,或许,正是引爆一切的***。
《北疆风物志》带来的线索迅速被核实。
风隼派出的精锐斥候,冒着风险潜入阴山山脉支系,对萧尚书地图上标记的那几处地点进行了秘密探查。
传回的消息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