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地头的轮廓清晰分明,垄亩纵横间还留着几分耕作的浅痕。
三种能源的线路如脉络般舒展,水电的蓝线顺着溪流蜿蜒,风电的黑线沿山脊延伸,光伏的红线铺在向阳坡上,条条线路像血脉般从各自点位蔓延,最终齐齐汇聚到村里的变压器符号上,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完整能源网。
“你这画得太全了!”
陈阳忍不住凑近赞叹,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纤细的田埂线条,生怕碰乱了那些鲜活的印记,“连村民下地的窄路都特意留出来,没占一分耕地,专家们定的技术方案,配上你这画里的田间地头,才是真真正正扎进山里的根,不是悬在半空的空话。”
拾穗儿浅浅一笑,笔尖蘸了点淡墨,又细细添了几笔——田埂边画了簇狗尾草,农舍旁点了两株枣树,这才在草图左下角落下“不断电、够力、省钱”
六个娟秀小字,笔尖一顿,抬眼时眼里漾着暖意:“这才是咱们要的规划,不光有冷冰冰的能源,更有热腾腾的日子。
太阳渐渐升到中天,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屋里,落在长桌上。
屋里的讨论声早已没了先前的剑拔弩张,从激烈的理念交锋转向平和的细节磋商,又渐渐漫开振奋的气息,连空气里都飘着松快的暖意。
小林清了清嗓子,再次拿起话筒,语气掷地有声,满是笃定:“经过各位专家和乡亲们共同商议,咱们今天就敲定山里的多能互补核心思路——以水定基、风光增效、智能调度、分步实施!”
张工立刻起身补充,手指点在图纸上的溪流处:“以水定基,就是依托山里稳定的山泉建小型蓄水发电站,稳住基荷电源,保障村民日常照明、磨面抽水这些刚需用电,这是咱们能源网的底子;风光增效,就是光伏补白天强光时段,风电填风盛时节,两者互补出力,既能满足农忙浇地、脱粒的高峰用电,多余电量还能并网增收;智能调度,就是搭简易智能调控系统,根据水情丰枯、光照强弱、风速大小自动调节三类电源出力,不浪费一丝资源;分步实施,先修水电和连片光伏,快速让村民见实效,后续再逐段架设风机,一步步完善整个体系。”
话音刚落,屋里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拍得桌子嗡嗡作响。
专家们笑着颔首,眼里满是达成共识的释然;村民代表们更是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比逢年过节还欢喜。
李大叔激动地一拍桌子,旱烟袋都震得滑了手,嗓门亮得能穿透屋顶:“好!就按这个来!不断电、够力、省钱,咱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这天了,山里人的好日子,这下真有盼头了!”
王婶挤到桌前,盯着拾穗儿画的草图细细打量,手指点着画上错落的农舍符号,笑得眉眼弯弯:“你看这画里的房子,尖顶土墙,跟咱村家家户户一模一样!以后咱家里的灯,就能从早到晚亮堂堂的,再也不用天一黑就摸黑过日子喽!”
拾穗儿伸手将那张画满三种能源符号与田间地头的草图轻轻举起,阳光穿透纸面,把线条映得愈发清晰,红蓝黑三色鲜亮夺目。
水电的溪流弯弯曲曲,光伏的方块整整齐齐,风电的风车错落有致,与纵横的田垄、袅袅的炊烟、错落的农舍交织在一起,活脱脱一幅生机盎然的山居乐业图,看得人心头发烫。
专家们纷纷围拢过来,拿出记号笔在草图上补充技术参数,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张工在溪流旁郑重标注“引水渠宽1.2米,坡度1:50”,李工在风车符号侧边写下“风机高度15米,间距45米”,王工则在光伏板阵列旁注明“倾角30度,间距2米,预留耕作通道”,每一个数字都写得工工整整。
拾穗儿看着那些冰冷的参数,笑着拿起彩笔,在标注旁添上几分烟火气:引水渠边画了个挽着裤脚洗衣的妇人,手里还攥着捶衣棒;风机下添了个牧羊人,赶着几只肥硕的山羊,羊蹄子还沾着泥点;光伏板阵列的空隙里,画了几个追逐嬉戏的孩子,手里举着野花,衣角随风扬起,瞬间让整张图纸活了过来。
村民代表们挤在一旁,指着画里的田地农舍叽叽喳喳,你说以后浇地不用挑水,我说磨面不用等晴天,他说冬天能用电暖炉。
话语里满是对好日子的憧憬,茶杯里袅袅升起的热气,混着众人的笑声,在屋里凝成一片暖融融的雾气,再也没有半分先前的僵持,只剩满心的期盼与欢喜。
陈阳站在拾穗儿身边,目光落在那张凝聚着专家智慧与村民期盼的草图上,声音轻却有力:“这张图,就是山里的希望啊。”
拾穗儿轻轻点头,指尖温柔地落在“以水定基、风光增效”八个字上,眼里盛满细碎的星光,像落了满山的萤火:“水是根,光是暖,风是呼吸,这三样融在一起,才是咱山里真正能长久走下去的活路。”
窗外的山风恰好吹过,吹动院里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附和屋里的喜悦,又像是在为这片土地的新生欢呼。
那张画满能源符号与田间地头的草图,被小心翼翼地铺回桌上,阳光洒在上面,每一笔线条都透着蓬勃的生机,那是新旧智慧的激烈碰撞与温柔融合,是专家学识与村民心意的深深交汇,更是这片沉寂了许久的深山,即将徐徐铺开的崭新蓝图。
会议散时已是午后,日头斜斜西倾,专家们收拾好资料陆续起身返程,村民代表们也揣着欢喜,三三两两地往家走。
李大叔拉着陈阳和小林的胳膊,一遍遍地确认后续勘察、报备的细节,生怕漏了半点,嘴里念叨着“不能耽误好日子”。
拾穗儿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将草图卷起来,用麻绳轻轻捆好,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
王工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画卷上,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拾穗儿姑娘,你这张图……能送给我吗?”
拾穗儿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不舍。
“我想带回去,挂在我们设计院的会议室里。”王工语气诚恳,眼神里满是赞许,“让院里的同事们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扎根土地的规划。技术是骨架,可只有加上这些——”他指着画里的农舍、田埂、洗衣妇和嬉闹的孩子,声音愈发郑重,“这些烟火气,这张图才算有了魂,才是活的。”
拾穗儿犹豫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柔却无比坚定:“王工,实在对不起。这张图,我想留在村里。等以后电站建成了,水轮转起来,风机转起来,光伏板亮起来,村里家家户户都通了电,我要在这张图旁边,再画一张新图——画亮堂堂的农舍,画不用挑水的老人,画灯下读书的孩子,画满村的灯火。”
她顿了顿,望着王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到那时,您再来山里,我一定把新旧两张图都送给您。”
王工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用力点头:“好!我一定来,等着看你画满村灯火的新图!”
送走专家们,村委会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夕阳把远处的山梁染成一片鎏金,袅袅炊烟从家家户户的屋顶升起,混着饭菜的香气飘在村里。
小林忙着整理会议记录,笔尖在纸上飞快游走;陈阳凑在李大叔身边,低声商量着明天去旧磨坊勘察的事,两人时不时对着方向比划;拾穗儿抱着画卷走出村委会,沿着村道慢慢踱步,心里沉甸甸的,却又暖烘烘的。
路边老槐树下,几个孩子正追着蝴蝶玩耍,看见她走来,立刻围了上来,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得最快,仰着小脸脆生生地问:“拾穗儿姐姐,我娘说以后咱村就有好多好多电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拾穗儿蹲下身,轻轻理了理女孩额前的碎发,指尖温柔。
“那……那我晚上能看图画书吗?”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期盼,“我爹给我买了本图画书,可好看了,可煤油灯太暗了,我爹总不让我晚上看,说伤眼睛。”
拾穗儿心里猛地一酸,鼻尖微微发涩,柔声应道:“能,等电通了,你不但能晚上看图画书,还能在亮堂堂的灯下看,看多久都不怕伤眼睛。”
小女孩瞬间笑开了花,蹦蹦跳跳地跑回去跟伙伴们炫耀,清脆的笑声在村道上回荡。
拾穗儿站起身,望着孩子们欢快的身影,怀里的画卷似乎又沉了几分,那是期盼的重量,是责任的重量。
她忽然想起王婶说的“不断电、够力、省钱”,简简单单六个字,字字都压在心上,重逾千斤。
回到借宿的农家,拾穗儿把画卷小心地摊开在桌上,点亮煤油灯,昏黄的灯火跳动着,映得画上的线条忽明忽暗,却愈发鲜活。
她提起笔,蘸足墨,在画卷空白处细细添了几行小字,字迹娟秀,力透纸背:
专家论技村民心,
融智方得真经纶。
水电为基风光补,
点亮千家万户灯。
写罢,她轻轻吹熄煤油灯,月光立刻从窗棂缝隙里涌进来,清清冷冷地洒满屋子。
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划破山村的静谧,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沉默而厚重。
明天,他们就要去旧磨坊了。
那个藏着先人济民之志、沉睡着百年智慧的地方,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启示?拾穗儿不知道。
但她心里清清楚楚,手里的这张图,肩上的这份期盼,还有身边那些并肩同行的人,会推着他们一步步往前走,穿过深山的夜色,越过前路的荆棘,一直走到那灯火通明、家家安暖的那一天。
要不要我帮你补一段陈阳深夜来找拾穗儿核对旧磨坊勘察路线,两人聊起先人初心的互动,让过渡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