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你若是遇到困难,可随时来族学找我。”
虽放心不下已经年迈的祖父,但在祖父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暴露自己后,姜鸿南还是照例去上学了。
守孝期内,姜家子弟可以自由选择去族学或是不去。
姜恩泽如今也不敢离开姜鸿南半步,也跟着一起去。
如今,他也没办法不跟着她。
毕竟他也彻底跟五婶和姜恩渠都闹掰了。
“倒是好几天没见着身边你那个护卫了,我瞅着他还挺厉害的,咋的,他犯事了,你把他辞了?”
姜鸿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厉害是厉害,可太厉害的人,咱们普通人可留不住。”
太厉害的人,连姜鸿南都留不住?
姜恩泽摸了摸脑门,暗自琢磨了半天,难得露出一个可惜的笑容。
“那我娘怎么老教我,要跟厉害的人来往,指不定能得到什么好处!”
就五婶那个为人,就她那个畸形的教育方式,真的是她敢教,她家儿子就敢听啊!
姜鸿南一耸肩,索性直接点明要害。
“你理解的没错,你娘是在教你抱大腿的方式。”
犹疑了片刻,她道:“反正多跟厉害的人交往,是没坏处。”
怕把姜恩泽带歪了,又接着说:“最重要的是,那个有大腿的人肯给你抱他的大腿,还把你当朋友。”
姜恩泽立刻从自己小挎包里掏出一沓子装订成册的本子,拿着青毫笔蘸着桌上的墨,在本子上记下。
“嗯,抱大腿的三个前提:1得先确认对方真的是个大腿2他同意你抱他大腿3他还得把你当真朋友。”
已经十一岁的秦节律坐在两个人的后面,有些无语。
他正想提醒二人,蔺先生还在上面讲课。
下一秒,蔺先生就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姜鸿南,姜恩泽,你们两个在我的课堂上都不老实,怎么,都学会了?”
姜鸿南瞬间端正了坐姿,俨然一副好孩子的模样,老实地缓缓摇头。
“先生,我没学。”
姜恩泽也是摇头,他把青毫笔放在砚台上,才站起身,伸出手,眼眉一挑地说。
“先生,我也没学。你要罚就罚吧。”
姜鸿南默默低下头,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蔺先生在她面前停下来,站稳身子,语气凝重。
“姜家五哥儿,你没学,是因为觉得自己已经都学会了?还是觉得我这个先生教得不好?”
听到蔺先生的语气越来越不好,姜鸿南把头埋得更低了。
“先生,我都没学会,你也没有教得不好。”
“哦?那你为何在我课堂上跟姜恩泽聊天?”
蔺先生的戒尺伸过来,姜鸿南吓得浑身一个哆嗦,立马抬起头解释道。
“先生,我们刚才只是在谈论,一些比学习更重要的事。”
蔺先生倒是来了兴趣,收回了戒尺。
“哦?老夫倒是不知,还有何事比学习更重要?”
姜鸿南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先生,你若是想知道,便先保证不罚我手板了。”
她可不是想投机取巧,可是她真的怕疼啊!
看见蔺先生双眼眯起,一双手摸上那黑且长的胡须,姜鸿南才勉强开口笑着解释。
“我在教姜恩泽做人,做个老实的好人,做个好老实的人,您说,这是不是比学习更重要?”
蔺先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挺直的腰板都笑得抖动。
姜鸿南还是自入族学以来,头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看着眼前的姜鸿南,蔺先生竟然莫名想到了幼年时的孟美鹤。
遥想二十多年前,姜鸿南的生母孟氏孟美鹤也是这般顽皮,她上课与他说话,怕被自己的父亲打手板,便主动和父亲谈条件。
说只要交代出来方才她在说什么,他便不能打她。
她觉得她是在和自己谈论做人的道理。
这可比学习重要多了。
回想起那时候孟方左被自家小女儿气得通红的脸色,他就能想到方才的自己是何种表情。
姜家除了三哥儿姜鸿铭,长得最像孟氏的,便是眼前的姜鸿南了。
就连那性子,也是跟小时候的孟氏一模一样。
蔺先生正要开口说话,说今日便不罚他们了。
姜鸿南身后坐着的秦节律倒是先开口了。
“先生,我今日与五哥儿一起来的,方才您教的,我已一字不落全都记下了。待我回去,定会好好地教五哥儿。还求您看他尚且年幼,且腿还没好的份上,先不罚他了吧。”
蔺先生闻言转过目光,看向秦节律,当初名动大齐的第一才女小秦氏唯一的儿子,秦节律。
他如今已经十一岁的年龄,长相也是格外出众,浑身气质却略显文弱。但是光看也能看出,他却是比普通的十一岁孩童更为成熟稳重,而且那狭长的眼睛里闪着的光芒咄咄逼人,看样子是个不可小觑的孩子。
“我可以看在五哥儿腿还没好的份上,暂且不罚她。”
蔺先生说罢,拿起放在姜鸿南桌上的戒尺。
姜鸿南瞬间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那戒尺就落在了秦节律的桌子上。
“只是你作为五哥儿的陪读,为何不提醒她专心些,难道说,你还想等她不会时再去请教于你?”
姜鸿南:……
先生,你想多了吧!
可能人家只是单纯胆小怕事,被你吓得不敢说话而已。
也难怪蔺先生现在也未娶妻,这个情商和智商果然是成正比的!
姜鸿南暗暗吐槽时,秦节律已经把手伸出来,一双秀气如画的眉蹙起,白皙的脸上,红色薄唇紧抿。
“先生,是我考虑不周,您要罚便罚我吧!我愿代五哥儿受罚!”
因为孟氏已经提前和蔺先生打过招呼,说小秦氏是她好友,也是她特意托她来求情,让秦节律在蔺先生手底下读书。
还说他身子骨孱弱,要留意照顾,不可过于严厉,所以看见姜鸿南身后的秦节律替她出面,蔺先生倒是没多说什么。
只是无奈地收起了戒尺。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觉得在我的课堂上聊天比学习有意思,那我日后便不来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