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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她以为他有自知之明

    他咬牙切齿地问出这句话,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大得让她吃痛蹙眉,也终于刺穿了她混沌的神经。

    许若初彻底清醒了,她听懂了时屿的话,却被这莫须有的指控气笑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试图甩开他的手,却因力气不济而未能成功,“你放开我,我昨晚那是……”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她不能将设计大赛的事情告诉时屿,否则后果肯定比几句难听的话惨烈得多。

    她顿时噤声,大脑在努力想着一个更好的理由糊弄过去。

    许若初的欲言又止在时屿看来却是被戳穿后的心虚。

    “编不出理由了?”时屿冷笑一声,“我真是……多余为你考虑。”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身拉开后座车门,冷硬地丢下一句话:“上车,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她默默地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

    时屿又道:“坐后面。”

    车子启动,驶向机场。

    车内死一般的沉寂,连司机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压抑。

    他屏息凝神,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时屿坐在后座右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下颌线绷得死紧,显然怒气未消。

    许若初坐在后座左侧,紧靠车门,尽量拉开与他的距离。

    他没有睁眼,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语气却是柔和了许多,“坐那么远干嘛?若若,以前你不这样。”

    说着,这声音里竟透出一丝委屈和无奈。

    许若初不明白他说的“这样”指的是哪样。

    是说她坐太远,还是说她已经不再将他当做依靠推心置腹。

    前者,她对时屿确实还是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就像小朋友见到强硬冷漠的家长一样。

    至于后者,她以为他应该有自知之明。

    所以,她没有回答时屿的问题,但还是小心挪动了一下身体,离他近了些。

    时屿瞥了她一眼,将一个真丝眼罩放在她的座位旁。

    “戴上,还有四十分钟车程,可以睡个觉。”

    她没有动。

    “非要我动手?”

    没等她反应,时屿已经伸手拿起了眼罩,侧过身,朝她靠近。

    许若初本能地想要向后缩,脊背却已经抵住了冰凉的车门。

    时屿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她下意识后缩的动作,眼神暗了一瞬。

    很快,那点波澜就被他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平静。

    “头低一点。”他命令,声音很平淡。

    但许若初却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他压抑着的怒气。

    她没有动,也没有低头。

    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对峙着。

    最终,是许若初先败下阵来。她太累太困了,没有力气再为这一个眼罩拉扯。

    她叹了口气,微微垂下了头。

    时屿这才重新动作,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额发、太阳穴,最后绕在了耳后。

    他的动作很熟练,甚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调整了下后脑勺的搭扣,让松紧度刚好。

    整个过程中,他的呼吸很平稳,好似已经完全不在意昨晚是不是有男人在她家夜宿。

    他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会贴心照顾她的小叔叔。

    可许若初却觉得被他触碰过的皮肤莫名泛起一种奇异的陌生感,那些曾经让她安心的温度,此刻却让她感到不自在。

    她蓦地被自己的这种感觉惊住了。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柔软的黑暗。

    “睡吧。”时屿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到了叫你。”

    话音刚落,许若初便陷入一片迷蒙之中,沉沉睡去。

    她迷迷糊糊地下了车,一路跟着时屿走到值机柜台。

    所有的手续都是他在办,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一样只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当个小尾巴。

    时屿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严厉地告诉她:“许若初,这是你的工作职责。”

    她看到他的嘴角难以控制地向上弯了一下。

    但那笑收得太快,许若初只一眨眼,他又回复了往常那副淡漠的样子。

    她太困了,困到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时屿的笑了。

    坐在头等舱的座位上后,许若初很快又睡了过去。

    她感觉到有微凉的手指碰了碰她的额头,将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轻轻拨到耳后。

    动作很轻,是经年累月形成的本能的熟稔。

    她在迷蒙中挣扎了一下,想躲开。

    “睡吧。”是小时候那个哄睡的声音,“还要飞两个多小时。”

    许若初感到了久违的安心,意识瞬间下沉。

    她最后的感知是,一条轻柔的毛毯盖在了她身上,还有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小声跟谁说着:“别吵她。”

    这一觉许若初睡得并不安稳,从前的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

    她好像变得很小,有人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耐心地轻拍着她的背,她哭得打嗝,因为摔破了膝盖,找不到妈妈。

    画面猛地跳转到她十三岁那年,刚住进时屿这套市中心的公寓不久。

    她忽然感受到一阵湿漉漉的坠胀感,然后裙子上便晕开了一小片红。

    纵使学校的生理卫生课教过,但她还是不知所措地哭了。

    家中只有时屿一人。

    他看到后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半个小时后,她的房门把手上挂上了一个便利店的袋子。

    里面是几包不同品牌的卫生巾,一包暖宝宝和一小盒止痛药。

    她抱着那些东西,鼻子忽然酸得厉害。

    记忆的碎片继续飞掠。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鼓起勇气将那张画了很久的设计图交到时屿的手里。

    她慌乱得掌心起了一层薄汗,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时屿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然后夹在了书的扉页藏进了书柜里。

    他转头温柔地对她说:“若若,你还太小了。”

    他没有直接拒绝,用一种委婉的说法让她自欺欺人地产生了最后一点希望。

    紧接着,温柔的幻象彻底破碎。

    记忆碎片陡转,变成了时屿粗暴的吻,疯狂的占有欲,和没有尽头的疏离和争辩。

    “唔……不要……”她不安地呓语。

    那只微凉的手又一次覆上她的额头,“做噩梦了?”

    许若初彻底惊醒,倏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时屿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出了很多汗,擦擦,梦到什么了?”

    许若初还有些恍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怔怔回道:“没什么……就是一些不重要的事。”

    “快落地了,你准备一下。”时屿的语气恢复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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