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商会总部,这座往日里灯红酒绿、被视为清河县“地下皇宫”的奢华会所,此刻正被恐惧笼罩。
顶层办公室里,张龙像是只困兽,焦躁地将桌上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狠狠摔在地上。
“啪!”
碎片四溅,正如他此刻崩塌的心态。
“怎么回事?魏东那个废物怎么还不接电话!不是说齐学斌只是只过街老鼠吗?怎么会有省里的特警?!”
张龙咆哮着,额头青筋暴起。就在五分钟前,他在警局的眼线拼死发来了一条只有两个字的短信——“快逃”。
“龙……龙哥……”
一名浑身是血的小弟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守不住了!全是警察,还有当兵的!他们甚至是直接用装甲车撞进来的!兄弟们根本不敢反抗,全趴下了!”
“操!”
张龙一把推开小弟,从抽屉里掏出一把经过改装的仿式手枪别在腰间,又抓起早已准备好的装满美金和护照的黑色手提包。
“走密道!只要出了清河,到了公海,老子照样吃香喝辣!”
他顾不上那些所谓忠心耿耿的兄弟,一脚踹开书柜后的暗门,钻进了那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逃生通道。
这条通道直通商会后的一条废弃巷弄,那里常年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送货面包车,车里有备用的假牌照和武器。
……
五分钟后。
张龙气喘吁吁地从下水道井盖下钻了出来,满身污泥,狼狈不堪。
他贪婪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看着近在咫尺的那辆面包车,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
“齐学斌,赵正刚,你们给我等着!等老子缓过这口气,一定……”
“一定什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小巷里响起,像是来自地狱的判词。
张龙浑身僵硬,慢慢抬起头。
只见那辆面包车的引擎盖上,坐着一个男人。
昏黄的路灯下,男人手里把玩着一把警用92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漫不经心地指着他的眉心。
那张脸,张龙这辈子都不会忘,做梦都想把他千刀万剐。
“齐……齐学斌?!”
张龙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张会长,这条地道修得不错,可惜,也是你自己给自己挖的坟墓。”
齐学斌跳下车,一步步逼近。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死人的漠然。
“别……别过来!”
张龙猛地拔出腰间的枪,但他还没来得及打开保险,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啊!!”
张龙惨叫一声,右手手腕被子弹精准贯穿,手枪脱手飞出。剧痛让他瞬间跪倒在地,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残雪。
齐学斌走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他那只还在流血的手上,用力碾了碾。
“这一枪,是替那个被你们活埋的无名女尸开的。”
“啊——!我错了!齐警官!齐爷爷!饶命!我有钱!这包里有两百万美金!全是你的!只要你放我走,我再给你一千万!不,五千万!”
张龙彻底崩溃了,他疯狂地用还能动的左手把包里的美金往外掏,花花绿绿的钞票散落一地,在寒风中被吹得到处都是。
“钱?”
齐学斌捡起一张钞票,在手里晃了晃,然后当着张龙的面,缓缓撕碎。
“你觉得,多少钱能买回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命?多少钱能买回清河县这五年的公道?”
“梁家!梁厅长!我是给他们办事的!你不能抓我!抓了我,你也活不了!”张龙歇斯底里地吼道,企图搬出最后的救命稻草。
“梁家?”
齐学斌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那是刚才从魏东身上搜出来的,屏幕上正显示着梁少华发来的一条未读短信:【处理干净,别留活口。】
他把手机屏幕怼到张龙眼前:“看清楚了。你的主子,刚刚下令让你死。”
张龙看着屏幕,瞳孔剧烈收缩,最后一丝精气神像被抽空了一样,整个人瘫软如泥。
被抛弃了。
彻底被抛弃了。
……
省城,梁家别墅。
书房里一片狼藉。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梁国忠,此刻像发了疯一样,把桌上名贵的文房四宝统统扫到了地上。
“废物!全他妈是废物!”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刚刚得到消息,魏东被抓,黑龙商会被端,张龙那个蠢货竟然还把账本留在了办公室!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1·15”专案组的动作太快、太狠了,完全没有按常理出牌,直接避开了省厅,甚至还要调动异地警力进行深挖。
“二叔,现在怎么办?张龙要是吐了,我们就……”梁少华在一旁瑟瑟发抖,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
梁国忠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阴狠,那是壮士断腕的决绝。
“慌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领口:“张龙活不过今晚了。看守所里,我们会有人安排‘突发心脏病’。至于魏东……那个蠢货知道的不多,让他顶雷吧。”
“记住,从现在开始,咱们跟清河没有任何关系。把所有尾巴都切干净!哪怕是伤筋动骨,也要保住命!”
“华哥,这就怕了?”
一道清冷高傲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梁雨薇推门而入,手里并没有端什么果盘,而是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通报。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丝绸睡袍,双手抱胸,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慌,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她走到书桌前,将那份通报随手扔在狼藉的地面上,高跟鞋踩过梁国忠最心爱的宣纸,发出刺耳的声响。
“雨薇,你……”梁国忠看着女儿,眉头紧锁。
“我早就说过,齐学斌这块骨头硬,当初就该直接强行啃了。”
梁雨薇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怨毒,那是被拒绝后的恼羞成怒,更是控制欲被挑战后的疯狂报复。齐学斌,这个曾经当众拒绝她追求的男人,如今竟然敢骑到梁家头上拉屎!
此仇不报,她梁字倒着写!
“现在魏东进去了,张龙也废了。那就让他们彻底闭嘴。”
她转过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语气比这冬夜的寒风还要冷上三分:
“游戏才刚刚开始。既然他不想做听话的狗,那我就亲手把他的皮扒下来,做成地毯!”
……
清河的夜,终于过去了。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县局大楼的天台上时,齐学斌觉得这光有些刺眼。
他靠在栏杆上,脚下是正在苏醒的县城。街道上警笛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早点摊的热气和清洁工扫地的声音。
一切似乎都变了,又似乎没变。
“给。”
林晓雅递过来一杯热咖啡,站在他身旁。
“结束了?”她问。
“不。”
齐学斌摇了摇头,看着东方那轮刚刚露出半张脸的红日,目光深邃而坚定:
“这才哪到哪啊。抓了几只苍蝇,打了两条恶狗而已。真正的老虎,还在山上卧着呢。梁家背后还有人,肯定会做好切割的。凭借这些小角色,想让梁家真正伤筋动骨太难了,毕竟梁家在后面那位的支持下,肯定是要上副省的。不过这一次我们的行动,也足以让他进步的脚步慢一点了……”
寒风吹过,齐学斌那只空荡荡的袖管随风摆动,显得有些单薄。
林晓雅不知何时走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伸出手,轻轻帮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了他的脖颈,冰凉与温热在一瞬间交汇,激起一阵不易察觉的电流。
“老虎再凶,也是怕猎人的。”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她没有收回手,而是顺势轻轻搭在了齐学斌那只完好的手臂上,隔着粗糙的警服布料,传递着某种无声的力量与支持。
“而且,猎人不是独自在战斗。”
齐学斌身体微微一僵,转过头。
两人的目光在晨曦中交汇,没有多余的言语,却仿佛读懂了彼此眼底千山万水的波澜。
那是战友间的生死相托,也是两颗孤独灵魂在寒夜后的相互慰藉。
不过,齐学斌还是有意在回避和林晓雅的这些接触。
他的身体微微往后一缩,自己可是有女朋友的人。虽然说隔着大洋,但现在他们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有一次视频通话。齐学斌很珍惜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这是上辈子梦寐以求的。
至于眼前的书记林晓雅,齐学斌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地愧疚与……弥补。上辈子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自己害了她……脏了她的身子……
收回这些心思,齐学斌喝了一口咖啡,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就像此刻的心情。嘴角扬起一抹挑衅的笑:
“不过,不管是苍蝇还是老虎,只要还在吸人民的血,我就一个个把他们的牙拔了!”
林晓雅看着他,眼中光芒流转,那是崇拜,是欣赏,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悄然滋长。
黎明虽然迟到了,但终究是来了。
而这,只是这场伟大战役的序章,也是他们并肩同行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