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后世,山匪路霸还是切实存在的,只是没有那么猖獗。
而在八十年代开始的严打之前,这玩意真的是到处都是,恨不得每个县、每座山都有一伙山大王。
要说他们真的穷凶极恶,也真未必。
尤其是这几年,多数都是因为一些个特殊原因吃不饱饭的村民、乡民。拦路经常也就是要点钱、要点吃的。
真正杀人越货的其实极少。
可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小小的恶行落在这年头跑运输的司机身上,就是大大的苦恼。
就比如现在。
看着路两旁的‘劫匪’,老吴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赵科长,怎么办?”
“我下去看看,看看他们是怎么个意思。”赵怀江摸出一包烟,跟自己点上一根,然后扔给边上的老吴,自己就要开门下车。
“哎,科长我跟你一起去。”同车的保卫处小年轻连忙跟着下车准备一起去。
“嗯。”赵怀江应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我一个人就行之类的话。
老吴迟疑了一下,也跟着下了车。
三人来到车头前,等着对方过来‘讲数’。
果然,对面见赵怀江他们三人下车,立刻就凑了过来。
赵怀江看了一眼拦在路上的树杈。
大车硬冲其实也未必不能冲过去,这货路匪还不够‘专业’,不然在地上铺钉垫,就彻底不能通过了。
想着,赵怀江迎向那伙路匪。
只是走近一看,赵怀江稍微有些意外。
这年头劫道可不是个好营生,大车基本都是公家的,其上多数都如赵怀江他们这次,是跟着保卫员或者直接带枪的。
即便是没有枪,遇到这种扔两根树杈就敢拦路的,大多数司机也都是直接一脚油门就过去了。
至于说人肉挡车,不好意思。
这年头没有监控也没有碰瓷,国道上只要敢站人,就敢让你们村第二天吃席。
赵怀江来时路上和他那辆车的司机聊天,听他们说起过遇到的劫道的。普遍评价都是穿得破破烂烂、面黄肌瘦。
说是劫匪,但更像是乞丐。
可眼前这几个却是不太一样。
虽然也穿的也都是破破烂烂,可一个个都挺壮实的。面上也没有那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甚至隐隐有点面色红润的意思。
在工农剪刀差严重的六十年代,普通农民想要吃得满面红光都不容易,更不用说饥一顿饱一顿的土匪了。
合着这是一伙儿很成功的土匪?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是京城要道……
再靠近些,赵怀江目光落在为首一个身上。那是个穿着脏棉袄,胡子拉碴,看不出具体年龄,但应该已经不年轻的魁梧男人。
不只是他,身边其他七个也都算是身材高大,且满脸的络腮胡子。
赵怀江估计是有意的,让人无法看清楚他们的脸。
“哥几个,什么意思啊这是?”赵怀江叼着烟,笑眯眯地问道,一副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的姿态。
他是真的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啥玩意,拿着几根木棒、菜刀就敢大劫?
要知道他们六个保安处的都是带着枪出来的。
众所周知,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谁和你是哥几个,”对面为首的那个还没说话,边上一个高个儿的已经先一步开口,凶巴巴道,
“三辆车,一辆车二十,你们几个人?”
“十二个。”赵怀江笑呵呵道。
“一个人五块,一共……一共……”
这年头国家虽然已经在大力推行全民扫盲教育,可实际落实终究是需要时间。
一直到八九十年代,还有不少偏远地区村民目不识丁、大于手指头的数都算不清楚。更不用说现在了。
这高个儿显然就是扫盲班的漏网之鱼。
“十二个人一人五块,一共六十。三辆车一辆车二十,也是六十。你们一共给一百二!”另一个消瘦、大眼睛的男人见同伴卡克,瞪了他一眼,出言补充。
“一百二,这么多啊?”赵怀江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下,一副讨价还价的口吻,“能不能打个折,一百怎么样?”
“一百?”那个高个儿眼睛一瞪,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柴刀,“你当这里是菜市场,还能讨价还价?说一百二就是一百二,再废话我……”
我怎么样,高个儿没能说完。
一把黑洞洞的手枪已经定在了他的脑门上。
“既然不能讨价还价,那就不讨了!”赵怀江目光冷厉,拇指拨开了保险。
咔嗒一声轻响,那八个路匪全都脸色大变。
“把这些树杈子都给老子挪开,你们还能囫囵个回去吃完饭,不然就让你们家里人开席。”
“你……你……你吓唬谁呢,有能耐,有能耐你开枪啊。”大个儿被枪盯着脑门,额头已经冷汗一片,可嘴依旧硬。
赵怀江冷笑一声,抬手朝天嘭地放了一枪。
对方所有人都被枪声吓得一个哆嗦。
别说是他们,就连赵怀江身后的老吴他们都忍不住跟着哆嗦了一下。
灼热的枪口再次顶在大个儿脑门上,赵怀江却是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半分。
“长官,我们认栽了,认栽了!”为首穿棉袄的男人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步,将那个还梗着脖子的高个儿拉到了身后,
“我们这就搬,这就搬。”
说着,就想要作势带着其他人退后。
“你别动!”赵怀江将枪口转向这个带头的,“你留在这里,让他们搬。”
说着对其他几人抬了抬下巴,“如果你们不想回去吃他的席,就赶紧把那些树杈子挪开。”
“你……你快放了我们大当……大哥。”那高个儿原本都打算服软去搬树杈了,可一看赵怀江的枪指着那领头的,顿时急了。
竟是作势要上来抢枪。
其他几人也都差不多的反应,竟是面对赵怀江的隐隐有合围之势。
赵怀江眸光一冷,这情况和之前抓王倬的时候可不一样。
当时面对的是不明真相的普通群众,他不能动手。可现在面对的是山匪、路霸,那就完全不用客气了。
只要对方敢上前,赵怀江就敢请他吃枪子!
“大个儿,别动!”领头的见状连忙喊道,“别乱动,听长官的。去挪路障!”
嗯?
赵怀江一挑眉。
路障?
这可不是一般没读过书的普通山民爱用的词儿。
除非……
“当过兵?”赵怀江问道。
“没……没有。”那个领头的低下头,目光闪躲。
“没有?”赵怀江冷笑,一把抓起对方的手腕,翻看他的虎口,果然虎口上有一层浅浅的茧子。
“你这茧子,可不像是握锄头握出来的啊。”赵怀江冷笑。
此时他已经基本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九成是前几年剿匪打掉的山匪残余。
刚才那个那个高个儿想要叫这个人什么,但是紧急改了口。可赵怀江还是听出了端倪。
大当家!
如果只是普通的村民生计难堪,拦路讨点吃食也就罢了,说不定赵怀江看他们可怜,还真就给点吃的。
可这伙儿人就不一样了!
不是山民、村民兼职的。不但是全职,还特么的都是资深。
赵怀江看着几人的眼光,顿时就有点不对劲儿了。
行走的二等功?
“长官,您说啥啊,俺们听不懂。你们几个,快点把路障搬开,让长官们赶紧过去。”那个中年人还想要含糊过去,同时悄悄地使劲,想要收回被赵怀江抓住的手腕。
可赵怀江的手如同铁钳一样将他的手腕紧紧扣住,根本挣脱不开。
眼看赵怀江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那人面上闪过一抹狰狞,下一刻竟是猛然往怀里一摸,再次拔出来的时候手中竟是多出了一柄长刀,兜头朝着赵怀江脑袋劈了下来。
那长刀足有两尺长,很难想象之前是如何藏在衣服之中,这一下可谓突兀至极。
身后的老吴以及听到枪声下来的几个保卫处成员全都目露惊骇之色,但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硬在原地,就连想要张口叫一声都来不及。
然而就是这无比迅疾、近乎全无征兆的一刀,劈空了!
赵怀江一个侧头,刀锋贴着他的耳尖落下,耳尖感觉到刀锋上的寒意,赵怀江面色依旧分好不改。
身子稍微往前一探,肩膀顶在了对方拿刀手的小臂之上。
那人也没有料到志在必得的一刀竟然会落空,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可他似乎也不是等闲之辈,惊诧也只在转瞬之间,下一刻就横刀再欲追砍。
可赵怀江哪里会给他机会?
一记头槌就砸了过去,直接撞在对方的鼻子上。
那人一声悲呼,只觉得一股子酸意难以抑制地涌上,泪水不受控制溢出遮蔽了视线。
而赵怀江已经再次动作,肩膀往下一沉同时往前一顶,撞在了对方的胸口。
赵怀江在部队里和那些来自三山五岳的好汉们学习过寸劲的发力技巧,虽然两人近乎贴身,这一下力道依旧惊人。
嘭的一下,对面那人只觉得仿佛一头奔跑的水牛撞在了袖口上,整个人倒飞出去五六米,才重重摔倒在地,张口就喷出一大口血来。
“大当家!”之前那个大哥见状顿时大怒,提起手中的柴刀就朝着赵怀江冲了过来。
“赵科长……”这次身后众人反应过来,快步朝着前面过来。
可赵怀江却是比他们更快,嘭嘭嘭连续三枪,三个冲得快的盗匪就已经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三人大腿上各自中了一枪,鲜血汩汩往外涌着。
“你们还有五个人,我枪里只剩下三发子弹。”赵怀江面容冷漠,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们要不要来试试,谁的运气好,不被我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