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大雨瓢泼,天倾地覆。
这样的风雨之后,第二天,当然会是个好天气。
房间里仍然一片安静,直到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氤氲的水汽包裹着沐浴露的清香慢慢逸散开,聂卓臣下半身裹着浴巾,擦着湿发从浴室里走出来,走回卧室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了一下。
他看见,阮心颜已经醒了。
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大床上一片凌乱,而她坐在中央,好像整个被摧毁的世界剩下的断壁颓垣里,唯一幸存了一个她一样,绵软的薄被被她紧紧的裹在身上,仿佛那是她唯一能筑起的安全堡垒。
可她不知道,身后裸露出了一抹雪白。
看着她纤瘦的背,聂卓臣忍不住想起刚刚沐浴的时候看到浴室镜子里映出的自己后背的惨状——阮心颜并不是他以前常见的那种养尊处优的女孩子,做着美甲,上面还有各种繁复的花纹、水钻,她的指甲剪得很短,指尖纤细,有薄茧,看得出是一双经常握笔、做事的手。
而这双手,昨晚在他的后背,留下了堪称艺术的线条。
他知道,因为她很痛。
整整一夜,他不知疲倦的纠缠着她,好几次都能听到阮心颜带着哭腔的呜咽,可即便是那样,她也没有抗拒,没有逃走,甚至没有推开他。
那双手从头到尾都紧抱着他,只是在无法忍受的时候,才在他的后背留下一道道抓痕。
他们两,彼此都没有放过。
聂卓臣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疯狂,这么不受控的时候——他很少起这么晚,今天早上还是被方轲的信息惊醒的,只能把原定的会议推迟到下午。
他对这样的自己,有点不解,也有点不满。
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聂卓臣抬脚往里走去,而听到他的脚步声,阮心颜像是终于回过神,一抬头就看到他光着上身走进来的样子,那凝固一般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醒了。”
聂卓臣说着,不动声色的走过她面前,清晰的肌肉线条沐浴在阳光里,显得格外强悍有力,浴巾裹在劲瘦的腰上,没有一丝赘余,整个人完美得就像一尊雕塑。
虽然昨晚两个人什么都发生了,可在清醒的时候看到对方的身体,阮心颜苍白的脸上还是浮起了一抹红晕。
尤其,她看到自己在男人后背上留下的那些。
聂卓臣毫不在意的背对着她走进衣帽间,随意的穿上一件衬衫,长裤,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衣冠楚楚,和昨晚充满兽性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一边系袖口,一边看了一眼阮心颜:“今天没什么事你就在家休息吧。今后有什么打算,可以慢慢再说。”
阮心颜原本低着头,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抬起头看着聂卓臣,眼神有点慌乱:“那,我,我们——”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我可以留在你家吗?
我有足够的理由,留在你家里吗?
这些话在脑海里翻腾着,可她却问不出口,只怕问了之后,会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回答;而聂卓臣像是看出了她的局促,他上前一步,一条腿微曲着半跪在床沿,俯身俯身看着她:“昨晚,我答应了会陪着你,不会丢下你,当然会说话算话。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到你想离开的时候为止。”
听到这句话,阮心颜的眼睛里一下子闪过了一道光。
而下一秒,聂卓臣又接着说:“但我现在,没有时间谈恋爱。”
“……!”
阮心颜一怔,眼睛里的光芒瞬间熄灭了。
她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其实,她也并没想过两个人一定要是那样的关系,毕竟他们认识才不到一个月,除了对方的名字,家世之外,连对方的性格都并没有更深的了解,自然谈不上相知,相爱。
更何况,谈恋爱的两个人,至少应该是平等的,可他们俩,从昨晚开始,或者说从她走进他的办公室,向他展示“诚意”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平等了。
哪怕昨晚,两个人经历了那样亲密关系,他们也不是恋人。
更不可能会是恋人。
不谈恋爱,不是恋人的关系,但她可以留在他的家里,两个人还有这样的关系,所以她是——
看着她整个人一瞬间暗下来的样子,聂卓臣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去拿了一件外套留下一句“我走了”,便下楼离开了家。
他一走,偌大的房子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阮心颜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到了自己的手机,应该是聂卓臣帮她拿回来的。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处理向峰的事,她几乎没开过机,现在手机也没电了。
她给手机充上电,终于下床走了出去。
聂卓臣的家是在城市中心最昂贵地段的高尚社区里,一套顶楼复式大平层,二楼就是她所在的宽大得不成样子的主卧,还有配套的浴室,卫生间,衣帽间和露台,出了卧室门,沿着大理石楼梯往下,是开阔的客厅和餐厅,书房客卧,健身房影音室,还有能把整座城市的天际线化作巨幅壁画的超大落地窗,奢华得令人咋舌。
阮心颜一步一步走到窗边,整个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
再一低头,看着那些仿佛在深渊里碌碌的蚂蚁般的渺小人影,而自己却像是站在云巅之上,那种居高临下,俯览众生的感觉,让她突然有些明白过来——昨晚的亲近,其实只是一场错觉,这才是两个人真正的距离。
刚刚,自己没能出口的那个问题,简直称得上冒犯了。
拥有这一切的聂卓臣,又怎么可能跟自己这么一个几乎一无所有,全靠他的帮助才能拯救向峰,挽回一点生存尊严的女孩子在一起呢?
“呵……”
她轻轻的笑了笑。
就在这时,安静得过分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阮心颜猛地回过神,声音是从二楼主卧里传来的,应该是她的手机充了电之后自动开机了。
于是她立刻抛开了刚刚那堪称可笑的念头,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