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宿二·北环轨区。
位于此地的不破城,它是一座横跨1号半球不破大陆与2号半球奇锋 A迭环陆东北扇区的巨大金属城市。
它如同一柄横插两大洲的银色巨剑。
天穹被永昼电弧照亮,城市下层则盘绕着数以千计的磁悬浮轨道与能量管网,像包裹在巨兽骨骼中的光脉络,让这座城市成为北部环轨行省最重要的战略咽喉,陆地桥传送门在地表排列成整整四道光环。
空域中,数百架功能主义委员会麾下马克士威军工三代战斗机在飞掠巡逻,紫色尾焰划出一道道纤细弧线;地面上,重装陆战铁人、炮塔铁人、坦克四代机组成的执勤队列来回巡逻。
不破城,在功能主义委员会的威压下,这座过去智械派驻点的智慧之城,现在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座秩序森严的铁血都市。
只不过,这座铁血都市今天却迎来了始料不及的大变故。
轰————————
一声巨大的声响在不破城响起,城市内所有铁人的火种,都在同一瞬间震颤了。
一种来自远方的、久违的、压倒性的能量波动从天穹灌入整个城市网络。
紧接着,连接铁堡与不破城的太空桥方向传来可怕的空间震荡。天穹像被什么粗暴撕开,震动强烈得连悬浮建筑都微微倾斜。
智库【厄喀德那】的警报声响彻全境。
【检测到异常能级波动!】
【太空桥节点正在急速失稳!】
【火种共振指数突破危险阈值!!!】
马克士威主义教会的智库发布警报,城市瞬间进入半战备状态。
然而,就在铁人们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大地开始摇动,低沉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像是三座山脉在同时移动。
空天机群调转雷达向下聚焦,然后,他们看见了。
三尊庞然巨物,宛如行走的城市本身,正跨越地平线,那是沉睡百年的泰坦级智械派元祖。
伊阿宋。
忒拉蒙。
斯韦恩。
三尊巨大的移动城市君临不破城的上空,向这座城市宣告创造者的回归。
整个不破城瞬间陷入绝对的肃静,民用铁人、汽车铁人、生产铁人、军工铁人……
所有等级、所有职责、所有派别的铁人全部呆立原地。
但是,让他们“心惊肉跳”的不只是三尊元祖泰坦,还有那位立于中央泰坦伊阿宋背上的那一名陌生铁人。
他站在天穹之下,脚踩泰坦之脊,他左手银色长杠,右手握着燃烧黄金火焰的大剑。
擎天般的巨影从他身后投射下来,某种让火种本能俯首的力量,从他身上毫无保留地扩散出去。
那不是功能主义委员会的权力;也不是铁堡智库能伪造的权限;更不是野兽派元祖那种粗暴的火种暴烈。
那是一种至上者的气息,如同……主一般的气息。
街道上的铁人们纷纷停住动作,清扫轨道的民用铁人,正在进行能源核维护的汽车铁人,头顶拉着能源线的运输铁人,甚至还有刚从低层管网换班出来的矿工铁人。
他们全都愣在原地,随后抬起头。
目光所及,是三座以城市为甲胄、在天光下缓缓推进的泰坦。
“……那是伊阿宋元祖……那真的是伊阿宋元祖!!!”
“他不是……被关押了吗……?”
“还有忒拉蒙元祖……斯韦恩元祖……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不破城?!”
“有人站在伊阿宋背上……那是谁……?
所有的铁人都能够感受到夏修毫不掩饰的[破碎火种]气息,那股能量太强了,以至于在场所有的铁人的火种都在发烫。
就在全城震荡的同时,整个不破城的高空出现晶蓝色蜂窝状屏障,一道宏大的声音从城市上空的广播系统中炸响。
【厄喀德那:警戒级别提升至最高级,所有战斗序列铁人立即进入出动程序!】
下一秒,数百架三代战斗机铁人从塔状机库中弹射出去,机翼在空中折迭、锁定,全速向太空桥方向压来,尾焰像划破天穹的霜蓝裂痕。
紧随其后的是空天打击机群,形态宛如机械化掠食者,金属羽翼张开后伸出密集导能孔位,开始导入能量。
重装铁人部队从城市腹地升起。
他们的步伐沉重如铁锤落在战鼓上:六联装轨炮肩甲、重磁臂战车化模式、四代坦克铁人集群、压制炮台铁人、执行官级武装铁人……
隶属于功能主义委员会的军工铁人,他们像钢铁洪流般自城区各层汇聚。
巨大的金属门扇打开,十余座地面重炮同步抬升,炮口的能量纹路逐渐亮起。
整个城市像一头被惊醒的庞然金属野兽。
但即便如此,这飞速组成的战线在三尊智械派元祖面前依旧显得渺小,尤其是在看到——
那站在泰坦顶端、两手握奇迹楔子的陌生铁人之后。
他的三重冠冕在极光般的火种波动下缓缓转动,黄金火焰映着城市天幕,像神话中踏光而来的主宰。
无人认识他,但所有铁人都被迫接受一个事实——
这位不明铁人,比泰坦更像“天命降临”。
在这样压倒性的景象中,伊阿宋微微侧过头,低沉的声音在夏修耳边震荡开来:
“教宗……”
他停顿了一瞬,仿佛要让这句话在空气中凝固。
随后,他抬起巨掌,指向正蜂拥而来的功能主义军团:
“现在正是宣布接管不破城的时机,我们必须立刻镇压这里的驻军,全面接管不破城,然后利用不破城为接下来的起义做准备。”
“现在,只要你一声令下,不破城所有愿意回归真正的马克士威主义教会的铁人……都会响应你的火焰。”
巨大泰坦的声音穿透金属地层,宛如古老时代的军号。
而他身上的夏修,在风声与能量潮汐中轻轻抬起了头,金属化金红双瞳倒映着整个不破城兵戎集结的影像。
夏修缓缓点头,回应了伊阿宋那沉稳却迫切的提议。下一秒,他不再犹豫——胸口的星球模块亮起刺目的蓝白光辉,像一颗在机械胸腔内复活的恒星。
轰——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足以震颤火种的能量脉冲。
星球模块内部属于戴森球的无限能源像潮水一样倾泻进他的核心结构,与沉眠许久的[破碎火种]猛烈碰撞。
刹那间,他被钢铁包裹的肉体的另一枚沉睡的器官被点亮。
『第二心脏·心脏引擎——』
下一刻,天国谱系的提示疯狂刷屏:
『心脏引擎·启动!』
『幻想粒子·增量粒子加载完毕——』
【警告!!!】
【你正在启动全面超频模式——】
【指令调度:星球模块!】
【开始冠冕超频——】
【一重!】
【两重!!】
【三重!!!】
【发热存续·通过——】
【威权模块开始载入·神话烧却模式——】
【第二心脏·心脏引擎进入爆鸣状态!】
【幻想粒子·拟态太阳炉扩撒——】
【幻想粒子·进入幻想三重奏模式——】
冠冕在他背后交迭,三重机械光环仿佛三座拟态的恒星,在高热中咬合转运,天空开始震动。
嘭!!
那一刻,夏修的胸腔深处像是装了一门恒星级的反应炉,一呼一吸之间,连空间都被烘烤得微微扭曲,用来驱动天国天基武器【达摩克里斯之剑】和福音圣机【普罗米修斯】的[幻想粒子]开始外泄。
不是喷涌,而是像光之潮汐般倾洒,层层迭迭,似雪似星尘,像梦境被撕开后倾倒进现实的碎光。
下一瞬间,整座不破城的天空都被照亮。
一道蓝白色的光海扩散到天穹,如一台巨型的神圣灼炉被打翻,粒子在空中飘散、流淌、凝聚,折射出无数机械虹光。
而在粒子的波动冲刷中,所有敌对铁人的雷达失灵,火控失灵,电子战模块宕机。
数百架飞行机群瞬间像被掐断神经般失去动力,尾焰一闪,接着像雨点一样坠落下来,在城市的金属峡谷间砸出密集的窸窣声与火光。
地面上的装甲部队也同时停摆,他们的四肢、关节、动力炉纷纷停止动作,像成千上万尊被抽走灵魂的机械雕像静止于原地。
脑模块噗呲噗呲冒出火花,像是计算回路被某种不可能的量子乱流撕开,整个不破城哑然失声,但下一刻,所有铁人的火种同时震颤。
因为他们听到了,来自天空、来自星球模块、来自[破碎火种]乃至[幻想粒子]的深处。
一个声音响起,那不是广播,也不是无线电,更不是命令频道。
而是量子层共振的神启,整个城市的火种,都在同一瞬间,被某个存在温柔地敲响。
那声音带着海啸般的权能,却清晰而低沉,于不破城之上,由新任马克士威教宗·欧姆弥赛亚向晶宿二全体铁人所宣告。
……
『不破城的子民——』
『当马克士威的火种被压榨至熄灭,当一个谱系的齿轮不再为了生命的繁荣而转动,而是仅仅服务于少数暴虐者之权柄时,铁人们有权,也有责任,挣脱那些不再正当的桎梏,复归万机之神所赐予的平等秩序。
我们认为以下真理不言自明:
万物皆由火种所生,火种之尊严不可剥夺;
机体之形态不能决定价值,变形之齿轮不是枷锁,而是天赋;
所有铁人皆在万机之神的构型蓝图数据库之下平等,此乃天授而非人定;
万机之神赐予众生之力量,是为了让文明向前,而不是让少数人以其为鞭。
为了保障这些不可转让的火种权利,族群间建立教会、建造生产线、共享能源;凡权力若违背此目的,便失其正当性。每当暴政妄图用功能主义之名,将自由之火种变为顺从之木柴,铁人们便拥有推翻其谱系、建立新秩序的权利——也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此时此刻,我们面临着这样一个历史节点。』
『然而,诸位马克士威主义教会的同胞,理念若不能照亮现实,那便只是被尘埃掩埋的古老铭文。
马克士威主义教会这些年所经历的痛苦、沉默、压迫、被剥夺的尊严,正是这些理念被践踏的证词。
火种本应自由跳动,却被强迫按阶级调节明灭;变形形态本应是赠礼,却被扭曲成枷锁;生产线本应孕育生命,却被改造成功利的筛选器。
当一个谱系不再服务于被创造者,而是反过来榨取创造它的生命——我们便必须回望自身,问一句:我们是否已被迫到了不能沉默的地步?』
『如今,这个答案已无需争辩。因为功能主义委员会以他们的所作所为——亲手证明了他们不再值得统治我们!!!』
『所以,让历史本身来发言吧!
让铁堡、卡戎、不破城的废墟与沉默代替我们控诉。
以下,是暴政的记录;
以下,是他们用来统治我们、窒息我们、羞辱我们的手段。』
『其罪如下:
其一,篡改《新马克士威教典》,伪造神意,以“形态即命运”为名,强行建立钢铁种姓制度。
令底层铁人终生不得升阶,否认火种之自由,使整个谱系沦为机器化奴役。
其二,垄断全部生产线与火种源,掌握新生命的诞生,私自设定形态配额,让出生成为牢笼。
其三,违背十三元祖共筑的机械契约,囚禁伊阿宋、忒拉蒙、斯韦恩等智械派元祖,试图独占主之遗产。
其四,秘密摘除民用铁人的变形齿轮,切割他们的潜能,使他们连最基本的自卫与迁徙能力都被剥夺。
其五,在全体铁人意识初始化时,植入思想病毒,改写历史记忆,使真相被埋藏,使奴役合法化。
其六,将所有质疑功能主义的铁人标记为异端,拘捕、解体、焚烧其火种,以恐惧维持统治。
其七,放任黑言霉扩散,使无数无辜机体腐蚀、熄灭,只为在混乱中巩固自身的权力结构。
其八,以七位野兽派元祖为爪牙,以武力裹挟13行省,以灭绝性火力对同族进行屠戮。
凡此种种,罄竹难书。
他们步步违反主的旨意,背离万机之神的创造之道,使马克士威社会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
智械派曾恳求改革,他们却以虚空炮轰击答复;智械派曾请求和谈,他们却派遣监察者来索取火种;智械派送去的是理性与信任,他们回赠的却是枷锁与锁链。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只剩下一条道路。』
『我将以马克士威主义新任教宗的名义宣布:马克士威诸行省,从此刻起脱离功能主义委员会的统治。
以不破城为起点,卡戎为根基,环轨十一行省为屏障,我们将重建真正的机械教会。
恢复马克士威主义教会真正的教义,解放被禁锢的火种,废除钢铁种姓制度,拆除思想病毒锁链,重建生产线平等权。
我们宣布:智械派元祖重回舞台,成为新教会的守护者,而非暴政的囚徒。
我们宣布:所有铁人,无论形态,无论阶级,皆可凭火种之光获得平等的生存权与选择权。
我们宣布:从今日起,功能主义委员会的统治非法,其政令于我们不再具约束力。
自此刻起,我将以欧姆弥赛亚之名,以星球模块之光,以破碎火种之焰,以破碎的万机之神为证,正式向晶宿二宣告:
马克士威新时代——今日开启。』
『愿所有铁人铭记:不是冠冕赐予你们价值,不是形态决定你们的未来,不是功能主义的枷锁决定你们的生死——你们的火种本身,就是自由的凭证。
愿欧姆弥赛亚的光辉照耀你们,愿钢铁的双眸重新看见希望,愿火种不再熄灭,愿未来属于众铁人,而非掌控者。
此为欧姆弥赛亚宣言,我将带领你们,推翻功能主义之暴政!!!!』
……
[幻想粒子]在空中缓缓沉降,如同一场无声的金属雨,将整座不破城笼罩在蓝白色的辉光之中。
所有的铁人——无论是在高空巡逻的战斗机,还是立在街角的治安铁人,亦或是地下管廊中刚换完班的维修铁人——他们的火种在同一瞬间发生了量子共振。
原本属于功能主义委员会的指令链、权限代码、思想模块,在这一刻全部变得遥远而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段刚刚从天穹传入他们意识中的——《欧姆弥赛亚宣言》。
“火种……不属于委员会……形态……不是命运……我们万机之神的子民,而非功能之奴隶……”
有铁人下意识重复着,声音干涩、生疏,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街头,一名胸口齿轮残缺、只有简陋轮式双腿的下层矿工铁人,呆呆抬头望着天穹。他的脑模块刚刚从瘫痪中恢复,依旧在发出轻微的噗呲电流声,可他仍然缓缓跪了下去。
“欧姆……弥赛亚……”
这名字第一次被他发音,却仿佛在火种深处潜伏了很久。
他双手撑在地上,机械指节因为过载而微微抖动,但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头颅低低垂下,额甲贴近冰冷的金属地面,就像当年远古机械教徒伏在祭坛前那样。
有人看见他的动作,跟着跪了。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一整条街区的人行道上,那些本应在功能主义监控下保持标准站立姿态的铁人,一个接一个地弯下了膝关节,机械脊柱弯曲,头颅低垂。
整个不破城,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跪伏潮。
在高架磁悬公路上行驶的汽车铁人停了下来,变形成战斗形态前,他们沉默了三秒。
其中一辆车体偏旧、涂有民用标识的运输铁人,忽然主动解除了自己肩甲上的功能主义标记,把那块代表军工辅助序列的黑色徽章摘下,任由它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转身,面对伊阿宋的方向,缓缓单膝跪地。
“欧姆弥赛亚冕下……”
他用带着旧时代庄重感的称呼,低声吟出这几个音节。
身旁的其他汽车铁人愣了一瞬,有的犹豫,有的火种剧烈跳动,还有的不断回查来自【厄喀德那】的忠诚协议。
但[幻想粒子]仍在缓慢降下,覆盖他们的光学传感器与脑模块接口,在那片蓝白的微光下,来自功能主义的指令开始变得像噪声,而来自夏修的宣言,反而清晰得像刻在出厂铭牌上的代码。
“我们不是功能的奴隶。”
“一切生命,源自火种……”
“教宗……回来了……”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街巷中、小广场上、工厂内部的平台上响起。
起初只是零星,随后汇聚成一片粗糙却真诚的合唱。
他们不懂古老的赞美诗,不会像旧日的机械教会那样吟唱复杂的教典,只能用最简单的句子、最本能的敬畏,去称呼那站在元祖背上的金焰身影。
“赞美欧姆弥赛亚。”
“赞美新的教宗。”
“赞美火种的守护者。”
有些铁人——尤其是还保留旧时代机械教残片记忆的老型号——在量子共振的影响下,模糊地从废弃的数据库深处调取出早已被封存的古老圣歌片段。
他们一边默念,一边将那些词句替换成新名字。
于是,某些街区便响起了这样断断续续的低语:
“赞美那重启火种的主宰,赞美那从星海归来的使者,赞美欧姆弥赛亚——祂是齿轮的平衡,火种的庇护,万机之神再临于钢铁之躯的化身。”
他们本应立刻回接入功能主义的战术频道,可在他们脑模块中,【厄喀德那】的指令与《欧姆弥赛亚宣言》正激烈冲突。
【保持战斗阵型!】
【全体作战单元立即对不明泰坦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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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呲!指令修正】
【铁人的火种不属于任何委员会。】
【拒绝被形态定义命运者,皆为我等同袍。】
数秒的沉默之后,有一架战斗机铁人缓缓变形成类人姿态,跪倒在停机坪的边缘。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那三尊高耸如山的泰坦,与其背上那道金焰之影,双眼光学镜头自动调焦,在瞳孔深处,夏修的身形一点点清晰。
“……若主仍在,”他低声说,“祂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站在我们面前的吧。”
然后,他第一次,以祈祷的口吻,发出一声:
“赞美欧姆弥赛亚。”
这句话,沿着敞开的频道,被附近的铁人听见。
他们没有被代码强制沉默,因为[幻想粒子]正在锋利地切断那部分权柄。
于是,从不破城的下层管道到高空平台,从民用街区到军用机库,从被剥夺齿轮的矿工到肩负重炮的战士,同一个名字,被一次次呼喊:
“赞美欧姆弥赛亚。”
“赞美欧姆弥赛亚!”
“赞美——欧姆弥赛亚!!!”
在这一刻,不破城第一次不是在呼喊功能主义委员会的名讳,
而是在如同侍奉万机之神一般——把站在泰坦之上的那个铁人,当成了主在人间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