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湿的凉意吹过科研船的甲板。
王教授站在船舷边，海风吹动他的衣摆，手中平板电脑的微光映着他凝重的面容。
作为大气生物的第一发现人，他带回的目击记录与一手数据本可让他在安全的大本营进行后续研究，但他始终坚信，只有亲临现场，捕捉瞬息万变的真实数据，研究才有价值。
为此，他执意留在了这支舰队，留在了追踪那群神秘生物的前线。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
晨光熹微中，那些战舰收敛了锋芒，就连灯塔也沉寂了下来。
又是新的一天。
就在昨天的夜晚，灯塔突然出现了异变，那些沉寂已久的大气生物再次重返世间，虽然只是一个虚影，但是他仍然涌现出莫大的希望。
一个知晓那些大气生物为何而诞生的希望。
只是不知为何， 那些大气生物的虚影随即消失不见，他也只能不甘的作罢。
随之而来的就是上面的命令，要求探测周围海域的任何异常。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重复之前日复一日的实验，来探查深海的情况。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终端，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不过，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他们有很多时间，现在，他们将倾听深海的声音。
“王教授，浮标阵列已经校准完毕，随时可以投放。”助理研究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王教授点点头，走向船尾的作业区。
那里，一台液压吊车正悬吊着一个直径约一米的球形装置，也就是深海声学监测浮标。
这不是普通的水听器，而是一个集成化自主观测平台，球体下方连接着长达两百米的系缆，末端挂着八通道水听器阵列，每个水听器单元都经过精确校准，能在深海高压环境下保持0.1HZ到20kHZ的平坦响应。
上面的技术不少迭代自先进声呐上的技术，如今这家伙是最新的一版的超级水听。
自从那些莫名其妙的深海生物出现以后，人类探索海洋的生物可谓是一天一个变化，速度快到了让他都感到惊讶的地步。
王教授检查了一下水听器，觉得没问题，于是看向技术员：“最后检查一下参数，采样率48kHZ，量化深度24位，存储容量确保连续记录72小时。”
“全部达标，教授，水听器阵列已配置成十字形，间距经过优化，可实现三维声源定位。”技术员报告。
王教授走到控制台前，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时间：“开始投放程序，注意，我们位于太平岛礁边缘，水层结构复杂，之后检查数据，要注意温跃层对声传播的影响。”
吊车缓缓启动，将整个装置平稳放入水中，球形浮标接触到海面时发出轻柔的哗哗声。
研究员专注地盯着监控屏幕：“浮标入水正常，正释放系缆……50米……100米……150米……200米，阵列完全展开！”
此时，水听器阵列已沉入声速剖面最稳定的深度层。
每个水听器单元都开始将海水中的压力波动转换为电信号，这些信号通过数据链传回船上实验室。
王教授转身走向声学实验室，他的团队成员已经就位，实验室墙壁上布满了显示屏，中央的控制台前，五位分析员戴着专业耳机，各自监控不同频段的声音。
“水听器已经放下去了，启动实时声谱监测。”王教授下达了命令：“重点关注生物声学频段，检查一下附近的鱼群，如果有任何异常声音，立马汇报。”
屏幕上开始出现声谱图，时间的横轴，频率的纵轴，声音能量以颜色的深浅呈现。
起初，主要是不规则的环境噪声，波浪破碎的低频隆隆声，船体自身产生的100HZ左右的线谱。
突然，一个分析员举手：“王教授，低频通道检测到规律脉冲，中心频率23HZ，间隔约10秒，持续约30秒。”
王教授走近屏幕，发现看不清，于是吩咐：“放大频段。”
中控屏声谱图上出现了一串垂直线条。
王教授：“这是典型的北大西洋种群的特征频率，看上去是长须鲸的鲸歌片段，嗯，有点少见，鲸鱼一般不会出现在我国浅海区域，特别是长须鲸……张明，计算可能的声源距离和深度，记录一下发现的位置和时间。”
正如人的声纹一样，动物也有声纹，作为海洋生物学家，他确实熟悉到了看一眼声纹就能知道是什么物种。
这种异常现象也在他的关注范围，但是这种现象虽然少见，却不是不可能，因此不算什么重大异常，仅需做一下记录即可。
年轻的分析员张明迅速调出模型：“考虑到本地声速剖面和信号衰减……声源大约在东南方向5到8公里处，深度可能在200米左右，正在快速上升。
需要调用历史数据库进行个体识别吗？”
“顺手的事情，识别一下为好。”王教授指示说。
“教授！”另一位分析员打断道：“同一方向检测到更高频的脉冲，快速重复，中心频率1.2kHZ，像是海豚的回声定位信号，它们可能在协同觅食！”
王教授看了看上面的信号，点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
这些海洋生物的声音看上去普普通通，他调出多通道相关分析界面，屏幕上出现了八个水听器接收到的同一信号的时间差曲线。
“这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不过起码证明了水听器在正常运行，接下来启动波束形成算法，试试那个声场三维结构功能。”王教授说。
计算机开始处理来自八个空间分布水听器的信号，通过精密的时间延迟计算，重建出声源的空间分布。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动态的三维声场图，一个红色的亮点在较深处，周围有几个蓝色小点在上方游弋。
“难以置信，”小林看到这一幕后，生怕惊扰了上面的图标一样轻声说：“我们不仅能听到它们，还能看见它们在水下的位置关系，水听技术都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王教授闻言怔了一下。
之前的水听显示的是概率云，像这种准确的位置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
还没等他说话，屏幕上的动态声场图突然发生了变化，代表长须鲸的红色亮点开始稳定上升，蓝色海豚光点如护航般环绕着它向上移动。
“深度150米…120米…80米…它们在上浮。”张明发现后顿时实时报告：“速度很均匀，它在主动上浮。”
“全体注意。”王教授说：“准备水面目视观察。刘薇，联系驾驶室，请他们注意东南方向5-8公里处可能有鲸类上浮，减速避让。”
约十五分钟后，在探照灯光束与初升晨光的交织下，壮观的一幕出现了。
先是两道白色气柱在晨雾中喷向天空，接着是长达二十多米的深色脊背破开海面，水流如瀑布般从它身上滑落。
长须鲸巨大的尾鳍在空中停留片刻，然后重重拍入水中，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几乎同时，一群瓶鼻海豚跃出水面，在鲸鱼周围划出银色弧线，仿佛在为这庞然大物伴舞。
握着望远镜的小林研究员眉头一皱，感觉自己好像看错了。
这鲸鱼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