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柴秀吉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一个月前,他还是织田家那个替主君提草鞋的底层武士,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在下一场血战里活下来,多领几个铜板,让家人吃顿饱饭。
现在,他羽柴秀吉成了统领十万大军、征伐九州的总大将。
这场梦荒诞不经。
赐予他这场梦的,是那位降临此世的大乾摄政王,一个真正的神魔。
“传我将令!”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俯瞰着脚下黑色的钢铁洪流,那片人海望不到尽头。
他发出了人生第一道总大将之令。
他的声音因极度的亢奋而颤抖,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
“全军出击!”
“目标萨摩!”
“踏平内城!活捉鬼岛津!”
他拔出腰间的太刀,刀尖直指南方,阳光在刀刃上反射出刺目的寒芒。
“此战为王爷贺!”
“此战为大乾贺!”
“喔——!”
十万人的咆哮拔地而起,声浪化作实质的冲击波,天空的云层被这股冲天杀气撕开一道道裂口。
大军开拔旌旗如林,铁甲洪流滚滚向前,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羽柴秀吉骑在马上,胸膛里一颗心脏几乎要炸开。
他已经想好了。
他要用一场最酣畅淋漓的大胜,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攻城血战,来向那位高高在上的东方君主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要让王爷看到,他这只“猴子”不仅会爬树,更会咬人!
他要用岛津义弘的头颅,作为自己登上权力巅峰的垫脚石!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
就在他们磨刀霍霍,准备拿九州最硬的骨头来换取功名利禄时。
那位在他们眼中已是待宰羔羊的“鬼岛津”,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下巴脱臼的决定。
萨摩湾港口。
羽柴秀吉的先锋大军卷着烟尘抵达。
斥候带回了匪夷所思的情报。
迎接他们的,没有萨摩铁炮队的死亡火网,没有布满陷阱的城防。
只有一座四门大开的空城。
城头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降旗,在海风中无力地飘摇。
羽柴秀吉不信,他策马冲到阵前,亲眼看到了那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城门外,一个男人剃光了头发,穿着一身刺眼的白色囚服,独自跪在那里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土地。
前九州霸主。
岛津义弘。
他降了。
用一种最彻底也最屈辱的方式,向那位他从未谋面的东方君主,献上了头颅与忠诚。
消息如瘟疫般在仆从军中炸开。
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一路行来,设想了无数种血战的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这场预想中血流成河的旷世大战,竟以一种近乎滑稽的方式收场了。
羽柴秀吉胸口一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他感觉自己蓄满了全身力气的一拳,重重地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空落,憋闷,荒谬!
他整编军队,不眠不休地制定作战方案,就是要在九州征伐战中打出自己的威风,向那位天朝王爷证明自己的价值。
现在倒好。
他连敌人的刀都没碰到,对方直接跪了!
这仗还怎么打?
功劳从何而来?
“八嘎!岛津义弘你这个懦夫!胆小鬼!”
他勒住战马,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跪在地上的岛津义弘,纹丝不动仿佛一尊石像。
辱骂?那是什么东西?
他只是静静跪着,那张布满疯狂与暴戾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输了。
从踏上那艘地狱魔舰“黑珍珠号”的那一刻,他就输了。
从见到那个比海妖更美艳、比魔鬼更可怕的金发女王时,他就输得一干二净。
在那种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武士道,他悍不畏死的名声都成了笑话。
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哪怕像一条狗。
卑微地活下去。
……
九州的战事,以谁也无法预料的速度落幕。
羽柴秀吉,这位被林臻亲手推上舞台的“猴子”,没能打响他梦寐以求的成名之战。
但“兵不血刃,一统九州”的功劳,依旧像一件华丽的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这巨大的功绩,让他在倭国新秩序中的声望,冲到了顶峰。
他羽柴秀吉,终于一步登天。
成了这片土地上,仅次于明智光秀的二号人物。
随着九州平定,整个倭国被彻彻底底地纳入大乾帝国的版图。
石见银山,那座流淌着财富的巨大宝藏,开始为大乾国库输送着足以发动一场世界战争的白银。
而那些被整编为“仆从军”的倭国武士,在岳飞和伊丽莎白这两位“魔鬼教官”的操练下,正飞速蜕变。
他们从一群散漫的乌合之众,变成了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虎狼之师。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林臻写好的剧本,分毫不差地进行着。
倭国这头东海恶龙,被拔了爪敲碎了脊梁。
成了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看门狗。
现在,该去收拾那头盘踞南洋,对东方沃土垂涎已久的西方饿狼了。
安土城,天守阁。
一场史无前例的庆功宴。
整个倭国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大名,齐聚于此。
他们用最卑微的姿态,向主位上那对神仙眷侣般的东方帝后,献上忠诚与贡品。
金银、珠宝、古董、美人,像流水一样被送进这座象征倭国最高权力的宫殿。
织田信雄献上了家传的“九十九发茄子”茶入,德川家康送来了珍藏的《孙子兵法》古抄本,毛利家更是将整个领地一半的年收入作为贡品奉上。
整个天守阁,弥漫着金钱、欲望和阿谀奉承混合而成的病态气息。
林臻与慕容嫣并肩坐于黄金象牙打造的巨大主位。
慕容嫣慵懒地靠在林臻怀里。
她看着下方那群丑态百出的所谓“倭国精英”,凤眸深处厌恶一闪而逝。
这些男人,前一刻还在为了方寸土地打得你死我活,下一刻就能在更强的力量面前卑微如尘土。
她甚至看到羽柴秀吉和明智光秀站在一起,彼此客气地敬酒,眼底却藏着对对方的轻蔑与杀机。
太无趣了。
“夫君,我有些累了。”她轻声说。
“好。”
林臻点头,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他一动。
整个大厅,瞬间死寂。
喧闹的音乐停了舞女们僵在原地,所有大名像被掐住了脖子,一个个僵在原地,目光惊恐又敬畏地投向高处。
他们不知道这位心思深如瀚海的东方君主,又要做什么。
“诸位。”
林臻的声音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倭国已定,九州已平。”
“从今日起,我大乾将在此地颁布新法,推行新政。”
“我不管你们以前姓织田姓德川还是姓岛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每一张煞白的脸,那眼神平静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从今往后,你们都只有一个姓。”
“那就是,大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