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头几年，网吧可以说是神州大地上最新鲜的存在了。
网吧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不管是居民区，还是各大中高学校附近，不到两三公里的地方，绝对会有一家网吧。
随着时间推移，有时候一条街恨不得连开三四家，到了晚上灯火通明的，隔着两条街都能看见那片热闹的光晕。
当然，在这个时期，能把网吧开起来的主，没点真本事和人脉可真不行。营业执照可不是说办就办？就算有了营业执照。
消防、文化、公安三大关，哪一关都跟拦路虎似的。
今天消防来查通道是不是堵了，明天公安来核身份证登记本齐不齐，后天文化站的又来查有没有未成年人，一天到晚净应付检查了，烦都能把人烦死。
可就算这样，还是有大把人挤破头要开，答案简单粗暴，太赚钱了。
上网一小时三块五块，很正常，通宵包夜十块钱，看着不多。
但在世纪初，这钱的购买力可是相当吓人的。
而且，很多好的网吧一位难求。
机器从早上八点转到凌晨六点，很多时候就没空过的时候。
梁风他们小区外面的这家超群网吧，就是这样。
附近有钢厂子弟的初中，还是居民区，又就这么一家网吧，生意基本就是一位难求。
冷风呼啸，寒冬腊月，依然挡不住网民的热情。
“这小天，风一吹！冻死人了！”
梁风裹着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到顶，脖子缩着，一边往手心里哈气搓着，一边头也不回快步走着。
前面带路的王山、冯凯和徐鹏，也好不到哪去，缩着脖子快速往前走。
“这都快寒假了，能不冷吗？”
“是啊。”
冯凯、王山嘟囔着。
徐鹏回头笑道：“网吧里热乎，倒了网吧就好了。”
“快点吧。”
梁风一再催促。
几人加快了步伐，远远的就看到了《超群网吧》四个大字招牌。
“倒了，倒了。”
冯凯掀开厚厚的棉布帘子。
梁风、王山、徐鹏鱼贯而入。
一进去，就感觉一股热浪“呼！”地扑过来，把四人身上的寒气都撞回去半截，紧接着就是一股混杂着烟味、泡面味、汗味和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复杂气味，差点把梁风又给顶出去。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一阵错愕。
这地方哪是网吧啊，简直就是个移动大烟囱。
整个网吧烟气环绕，白茫茫的一片。
世纪初，根本没“室内禁烟”这说法，抽烟的男人们叼着烟卷敲键盘，烟灰缸里的烟蒂堆得跟小山似的，有的还冒着袅袅青烟。
烟雾飘到天花板底下聚成一层灰蒙蒙的云，连墙上贴的“禁止未成年人入内”的红底白字标语，都被熏得发了黄，边角卷着翘。
放眼往屋里扫，三十来台老式CRT电脑前全坐满了人，连过道里都站着两个看别人打游戏的，伸长了脖子跟看大戏似的。
今天是星期六，正是网吧生意最火爆的时候，各色人等都聚在这，穿蓝白中学校服的半大孩子，嘴里叼着辣条，手指在鼠标上飞快滑动。
还有一些嘴角挂着绒毛的高中生，闷声闷气的正喊着同伴帮忙。
当然，也有像梁风他们这样的大学生、大专生，穿着休闲外套，嘴里嚼着口香糖，三三两两的盯着屏幕，投入其中。
当然，也少不了还有几个穿着皮夹克的社会青年，一边叼着烟一边对着麦克风喊“快上啊别怂”，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屏幕上了。
每个人都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那专注劲，好像把整个世界都抛出在外了。
“我去，这味也太冲了！”
梁风实在扛不住，伸手就把网吧门口挂着的厚布帘又给掀开了。
冷风“呼”地一下灌进来，吹得最门口那桌人的头发都飘了起来。
整个网吧瞬间安静了两秒，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梁风，眼神里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满，还有几个正打关键团战的，嘴里已经开始呼喊，
“哎哎哎！小伙子别开门啊！”
“是啊，这大冷天的，干嘛啊。”
“网管，管不管啊。”
吧台后面的一个高挑漂亮女网管赶紧跑过来，笑嘻嘻的忙说道：“帅哥，外面多冷啊，赶紧把门帘关上吧。”
梁风笑着往旁边躲了躲，故意让冷风多吹进来几秒，道：“美女，你瞅瞅这的烟，赶上仙气飘飘了，再不通通风，待会儿我们都得集体熏晕过去，到时候你还得打120。”
王山双手插在棉服兜里，撇了撇嘴接话，道：“我看呐，是熏晕的，还是闷晕都不好说，反正再待一会儿，我肯定得晕，这味是够熏人的。”
“行了行了，别贫了！”
冯凯往网吧里扫了一圈，眉头都皱起来了，道：“赶紧找位置才是正经事，我看这情况，想找四个联排的位置悬了。”
他这话一点没夸张，这家网吧本来就不大，机器大多是两两并排摆着，角落里倒是有几台单独的，可他们四个要一起打《传奇》开黑，单独的位置根本没法配合，总不能隔着三个人喊人吧？
“这倒是。”
梁风看风吹的差不多了，也没在讨厌，松开了门帘。
漂亮女网管嘟了嘟嘴，这才回到位置上，继续对着电脑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流星花园去了。
“我找找。”
徐鹏矮胖矮胖的，乱绕着找齐了位置。
结果，冯凯突然拍了拍胸脯，一脸得意的笑道：“放心，看我的。”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很快就锁定了靠窗的一排位置。
那里坐着四个穿蓝白校服的初中生，正头挨着头挤在电脑前打《大话西游》，屏幕上的剑侠客还在东海湾砍海龟呢，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怎么去长安城。
冯凯迈着大步走过去，抬手就拍了拍最边上那个男生的肩膀，语气带着恐吓味道的哼道：“哎，你们几个，边上玩去，我们几个要用这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