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天上人间酒楼门前,已经人声鼎沸。
只见一条长长的人龙从酒楼门口蜿蜒而出,几乎堵塞了半条街道。
门口一条长长的红布盖的桌上,放着数十个造型奇特的铜锅。
锅下炭火正旺,锅内红汤翻滚,白气蒸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浓郁辛香的霸道气味,勾得人馋虫大动。
旁边几口大缸里装着无数快冒着凉气的冰块还有甜水。
男女老少,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个个翘首以盼,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
.....
天上人间顶楼雅间。
楚江月静立其中,一身素雅长裙,纤尘不染,却衬得她容颜愈发清冷。
窗外街市的喧闹,更显得这顶楼的寂静近乎凝滞。
她眸光落在远处,看似平静。
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卷已被她反复研读过的推广计划书。
“楚掌柜……”
伙计声音发干:“拜帖都送到了,但...各位大人都推说家中有事,无法前来。”
楚江月挥了挥手,屏退伙计。
她让五位乐魁写了拜帖,还有她的人脉都动用了。
可结果如想象的一般没有人敢来。
秦风也没有回来。
一会儿只能让百姓们进来充充门面了。
想到此,她的神情有些担忧,不知道秦风那里到底如何。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房间。
楚江月蓦然抬眼,当看清来人的刹那,脸上瞬间绽放出毫无保留的明媚笑容。
来人正是秦风。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上前。
秦风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苍白与疲惫。
但在看到楚江月笑容的瞬间,他深黑的眼眸中骤然掠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那是混合了欣慰、动容,以及深深了然的神色。
他知道楚江月选择留下需要多大的勇气,因为一旦失败就是死。
她放弃的不仅是自己的生命,还有一直以来支撑她活下去的、沉甸甸的血仇。
她放下所有顾忌与退路,留在这危机四伏的京都,是为了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径直走向她,然后伸出双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不带有丝毫狎昵或戏谑,只有彼此托付的信任。
楚江月身体微微一僵。
要是平时她一定会挣扎。
但这次。
她感觉到这个拥抱的含义,同时也察觉到了秦风情绪的低沉。
心尖微颤,她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将自己贴近这个令人安心的胸膛。她侧脸轻靠在他肩头,柔声低问:
“怎么了?”
秦风将脸埋在她颈侧的发间,声音闷闷的,带着沙哑:
“赢了,但也输了。”
楚江月瞬间明白了。
赢的是战局,输的是……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
她没有再追问细节,只是将脸颊更贴合地靠在他胸前,安静地倾听他有些急促的心跳。
她知道,此刻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容纳他所有沉重情绪的港湾。
半晌,秦风座在书案前。
楚江月在背后一边给他按着头,一边说着酒楼的情况:
“酒楼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但我邀约了熟悉的京都权贵,他们都拒绝参加。”
“一会儿开业,若场面冷清,是否找些穿着得体的百姓入内充充门面?”
秦风闻言,缓缓摇头:
“不用。”
“派人去通知那些权贵,今日免费吃喝,免费看五位乐魁最新表演。”
“还有谁来参加酒楼开业,就送他酒楼未来一成的利润分成,见者有份。”
楚江月手上动作微停,有些不解。
但还是点头轻声道:“嗯,我现在去安排。”
“今日开业还由你来出面,我回来的消息暂时不透漏。”
秦风再次道。
“好。”楚江月应下,这才转身,裙裾轻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雅间。
待门关上,秦风也深吸口气。
这一夜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相较于之前的信心十足,这次他心中很是忐忑。
因为这次他完全把命运交给别人了。
但他也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让上来面对的就是古代的终极BOSS皇帝呢。
这次如果赢了,秦家就会摆脱死亡的阴影,和乾胤天真正的进入对峙状态。
他也将真正的成为一名质子。
今后的成败全要靠他自己了。
想罢,他拿起桌案上的纸笔开始写了起来。
许久,桌子上已经摆满数十封信。
.......
另一边,京都权贵门相继收到了天上人间酒楼的二次邀请。
安远伯府,安远伯夫人满脸不信。
“免费吃喝,免费看五位乐魁最新表演,还送酒楼利润分成。”
“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三皇子昨日叫人传话不可去秦家酒楼消费,这肯定是陷阱。”
而安远伯捻着胡须,眼神中闪着一丝玩味,沉吟道:
“秦家那小子与三皇子的仇怨早已传遍京都官场,不让去无可厚非。”
“但还有一个消息说秦家已经暗自离开,酒楼只是障眼法。”
“如果说秦家真走了,那么酒楼就是无主之物,三皇子这么做就有些蹊跷了。”
伯府夫人一听还有这层隐秘,随即来了兴趣,但又转为担忧:
“去的话岂不是得罪了三皇子?”
安远伯不屑一笑:“哼他还只是皇子,还做不到一手遮天。”
“再说,去的又不止我们。”
“只要不消费他能奈我何。”
两人相视一笑。
随即安远伯沉声道:“备车。”
类似的情景在多个府邸上演。
吏部尚书府,吏部尚书哈哈一笑:
“京都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早就听坊间传闻这天上人间有趣,去看看。”
武威侯府,武威侯直接推开碗筷:
“正觉得这餐食寡淡,去瞧瞧热闹。”
于是,一辆辆马车从各个府门使出,朝着天上人间酒楼而去。
.......
鎏金阁顶楼。
“什么?送酒楼分成?”乾景睿额头青筋暴跳。
自从秦风离京,他才知道父皇真正的意图是要逼走秦家,而不是要杀秦家。
这让他很难受,被踢了一脚打了一巴掌还丢了那么大的人,结果就让秦风跑了。
无法报仇就算了,父皇那里还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现如今天上人间酒楼还要送人。
“楚、江、月!”
乾景睿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迸发出怨毒至极的寒光。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人!”
“本王定要将你投入最肮脏的娼寮,受尽万人践踏,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他胸膛剧烈起伏,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天上人间将楚江月拖出来千刀万剐。
但父皇警告酒楼开业之前不能动手。
一股憋屈到极点的怒火硬生生堵在胸口,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最终,他只能强压着几乎要焚烧理智的怒焰,从牙缝里阴森森地挤出命令:
“去!再给本王传话给京都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谁敢踏入天上人间一步,就是公然与本王为敌……”
“武威侯爷到——!”
天上人间迎客小厮高声呼喊随即响起,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乾景睿脸上。
乾景睿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
武威侯?那老匹夫怎敢……
“安远伯爷到——!”
未等他反应,第二声接踵而至,响亮依旧。
乾景睿的瞳孔猛地收缩。
“吏部尚书大人到——!”
第三声,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他的尊严。
乾景睿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变白,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好……好得很!”
“都要跟本王作对是吧?”
“去左相府,把两位供奉请过来。”
“本王倒要看看,今天有谁,能拿走本王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