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
原本冷清的酒楼大堂和雅间迅速被各路权贵及其家眷填满。
高朋满座,谈笑风生。
酒楼外。
排队试吃的普通百姓看着一辆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下。
一位位平日里只能在传闻中听到名字的贵人被恭敬地迎入店内,无不啧啧称奇。
“嚯!那不是宁安侯吗?”
“还有文渊伯也来了!”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今日这‘天上人间’竟有这般大的脸面!”
“嘿嘿,咱们今日排这队可是值了,竟能与这些贵人同楼……虽说隔得远,也算是吃了同一样东西!”
众人与有荣焉的笑道,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吉时已到——!”
随着伙计一声高亢的吆喝,锣鼓喧天!
“天上人间”酒楼,正式开业。
没有冗长繁琐的致辞,一切简洁而高效。
早已准备就绪的伙计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工蚁,穿梭不息。
造型别致的铜锅、片得薄如蝉翼的各类肉品,水灵鲜嫩的时蔬、琳琅满目的蘸料。
如流水般迅速呈上每一张餐桌。
门外持续的介绍早已让众人知晓这新奇“火锅”的吃法。
空气中霸道辛香的诱惑更是勾得人食欲大动。
几乎是菜品上桌的刹那,矜持便被打碎。
众人迫不及待地夹起肉片,在翻滚的红白汤锅中一涮,随即送入口中。
瞬间!
“唔!此味……妙极!”
“辣而不燥,香而不腻,肉片鲜嫩至此!”
“这蘸料更是画龙点睛!”
赞叹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还未等这波赞叹平息,伙计们恰到好处地为宾客斟上清澈的酒液。
酒香扑鼻,又让众人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拿杯畅饮。
“好酒!”
“从未尝过如此浓烈的酒!痛快!”
“这才是酒啊,之前喝的都是什么....”
赞叹声再次迭起。
然后又纷纷闷头干肉、喝酒。
如此佳品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就在杯盘交错,众人唇齿留香、酒意微醺,情绪被美食美酒烘托至一个愉悦的顶峰时——
一道倩影,翩若惊鸿,悄然出现在二楼专设的玲珑舞台之上。
乐魁苏晚瑟。
她并未浓妆艳抹,只一身素净长裙,青丝如瀑,仅以一支玉簪松松绾起。
她抱着琵琶,莲步轻移。
那份清冷与妩媚交织的气质,瞬间攫取了大堂内几乎所有男性的目光。
一时间,咀嚼声停了,交谈声歇了。
无数道目光痴痴地凝望着那道倩影。
引得他们身旁的女眷们纷纷侧目,暗自撇嘴,白眼都快翻到天灵盖上去了。
苏晚瑟对下方的反应恍若未觉。
她抱着琵琶,优雅地坐在锦凳上。
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朱唇轻启,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小女子苏晚瑟,为大家献上一首《难却》。”
“请大家鉴赏。”
话音袅袅散去,她螓首微垂,十指如玉,轮动如飞,轻轻拨动了琴弦。
一段从未听过的前奏流淌而出。
旋律悠扬婉转,却在某个转折处透出一丝浸入骨髓的凄清与哀愁。
如夜月下的寒潭泛起涟漪,瞬间便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抚平了方才所有的喧哗。
紧接着,她微微仰首,朱唇再启。
一段空灵剔透、韵味独特到极致的戏腔。
如同自云端倾泻而下的月光,又似深谷中泠泠作响的清泉。
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响彻在酒楼的每一个角落,直透心扉:
“台上浓妆,好戏开场,”
“台上悲欢皆我独吟唱。”
“翩若浮云着霓裳,落幕鬓边皆染霜....”
“丹青如画,身轻如纱。”
“台上风光台下诉断肠。”
“难却数十载满袖,盈暗香...”
“.....”
唱词意境悠远,带着戏台上的繁华与落幕后的寂寥。
瞬间缠绕住在场每一位宾客的心神。
吏部尚书温景行本对戏子无从好感,但当听到词后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台上悲欢皆我独吟唱,落幕鬓边皆染霜...’
这次看似唱的是戏子,但又何尝不是他为官一生的写照。
意境实在是太妙了!
还有‘难却数十载满,袖盈暗香’
好一个‘难却’!好一个‘暗香’!
将那份身不由己却又甘之如饴的复杂心绪,写得入木三分!
此词绝非俗品,一个戏子才情竟如此了得!”
而那些原本因夫君痴望苏晚瑟而暗自不悦的女眷们,此刻也渐渐被那歌声带入情境之中。
她们或许不懂词中深意,但她们听懂了“台上风光台下诉断肠”的凄楚。
听懂了“鬓边皆染霜”的无奈。
即便是如武威侯这般不通文墨的粗豪武将,也被那独特的旋律和歌者倾注的情感所打动。
安远伯更是张大了嘴巴,他心道:“老子听了半辈子曲儿,都白听了。”
整个酒楼,除了秦风,无论男女,无论文武,无论尊卑,皆沉浸在这前所未见的视听盛宴之中。
后台的楚江月也是震惊的张开了嘴。
她知道秦风安排了乐魁表演,想要吸引众人。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词曲...竟能好听到如此地步。
更让她震惊的是,她知道这首曲子,出自秦风之手!
那个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满脑子“歪主意”的家伙……
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惊世才华?
楚江月不自觉的看向顶楼。
美眸之中光华流转。
....
舞台上,苏晚瑟一曲终了。
雷鸣般的喝彩响彻酒楼。
台下,原本稳重端庄的权贵们情绪完全被点燃。
他们毫无吝啬地赞赏:
“妙!妙啊!此曲只应天上有!”
“这词!这腔!闻所未闻,苏大家此曲,足以跻身乐魁之首。”
“何止,是开一派之先河啊!”
吏部尚书温景行也是毫不掩饰的惋惜:
“才情卓绝,可惜是女儿身,空有惊世才学,却只能在这风月场中吟唱。”
苏晚瑟抱着琵琶,翩然起身,对着台下微微一福,欲要离去。
就在这时,二楼一间雅间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清亮而富有威仪的女声: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