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抽气声,酆烬立刻松了口,但嘴唇仍贴在那里。
他抬起头,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从这个角度,她能感觉到他目光的凝视。
带着明显指控意味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理我。”他顿了顿,继续补充,“你冷暴力我。”
沈月魄感受着颈侧残留的微湿和那一点刺痒,心中的气忽然就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软好笑的情绪。
她干脆地应了一声:
“嗯。”
这一声“嗯”,平淡无波,却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
酆烬猛地抬起头,双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正视自己。
他那双暗金色眼眸,此刻写满了不可思议,眉心紧紧蹙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承认了?”
他的声音因为惊愕而微微提高。
沈月魄看着他难得一见的震惊表情,眼底终于漾开一丝笑意,坦然点头,“我承认。我故意的。”
沈月魄将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轻轻拿下来,却没有松开。
而是顺势滑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放得很轻,“酆烬,我可以尊重你的选择和决定。”
她抬起眼,望进他因酒意而格外深邃的眸中,“我理解你的责任,你的身份,你所背负的幽冥众生。”
“你要永镇血海,那是你的道,你的选择,我可以尊重。”
她顿了顿,扣着他手指的力道稍稍加重,语气也随之沉重:
“但是,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你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我,就擅自决定将我抛下。”
酆烬薄唇微动,似乎想辩解什么,沈月魄却用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止住了他的话头。
“你听我说完。”她微微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整理积压了数日的情绪。
“我曾以为,我修的即便不是真正的太上无情道,至少也该是独善其身的路。”
“我守着明月,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我以为我的心也像那月光一样,清冷,恒定,不易被牵动。”
“可是后来…我遇见了你。”
“我们本就身份悬殊,你是万古长存的酆都帝君,我不过一介修行微末的魂魄引渡人。”
“你说你见过沧海化为桑田,漫长的时光里,只有我一人走入了你的心。”她复述着他曾说过的话语,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可是酆烬…”她将视线重新聚焦在他脸上,眼底清晰地映出他的轮廓。
“我引渡亡魂,看过无数爱恨嗔痴,悲欢离合,那些故事像流水一样自我身边淌过。”
“我的心也曾如古井无波,觉得情爱痴缠,不过云烟。”
她的指尖,轻轻描摹过他掌心的纹路,声音低柔:
“但也只有你,走进了我的心里。不是惊涛骇浪,是润物无声,然后……盘根错节,再也无法剥离。”
她迎上他瞬间变得更加灼热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酆烬,我可以和你同生共死。哪怕是永堕血海,与那无边的黑暗和怨煞为伴,与天地同寿,再无自由,我都可以。”
“但…我不能接受的是,你替我做了决定,将我安全地留在外面,独自走向你认为的结局。”
“那不是保护。酆烬,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抛弃。”
酆烬静静地听着,他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她更紧密地嵌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
沉默了片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控诉,低声说:
“可是沈月魄,你最后也丢下了我。”
他指的是血海深处,她将他推出,自己选择以身为祭的那一刻。
沈月魄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能听到他沉稳却稍快的心跳。
她没有否认,反而坦然地应道:
“嗯。”
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发丝蹭过他的下巴。
“我这个人心眼比较小。”她语气平静,“我虽然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了,让你也尝了尝被留下的滋味。但…”
她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好看着他眼睛说:“我心里的气,并没有完全消。”
酆烬闻言,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他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表情,试图从找出更真实的情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探询:“那现在呢?”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紧锁着她的双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气消了吗?”
沈月魄没有立刻回答,仍坐在他腿上,这个高度让她几乎与他平视。
片刻后,她唇角扬了一下,没有言语,而是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她微微偏过头,本就相近的距离瞬间更近。
“嗡嗡!”
就在双唇即将触碰的瞬间,一阵不大却足够清晰的手机震动声,突兀地从沈月魄裙袋里传来,打破了这旖旎的氛围。
沈月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掏手机。
酆烬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暗金色的眸子紧紧锁着她,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几分,执拗地重复:
“先回答我。”
沈月魄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没再坚持去拿手机,任由他按着手。
另一只手却反客为主,主动牵起他那只与她十指相扣的手,拉着他,转身就往大殿外走。
手机还在固执地震动着。
酆烬被她牵着,踉跄了一步,随即不满地低“哼”了一声,带着被敷衍的不悦,但身体却异常诚实地跟着她的步伐,任由她牵着,走出了大殿。
走到殿外廊下,沈月魄才终于腾出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来电显示——特案局赵严。
她滑动接听,将手机放到耳边,另一只手仍被酆烬紧紧握着,拇指甚至还在她手背上不安分地摩挲。
“喂,赵队。”沈月魄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平稳,仿佛刚才那段旖旎从未发生。
电话那头传来赵严爽朗中带着点歉意的笑声:
“沈大师,不好意思啊,又来打扰你了。我这儿有点特殊情况,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空,方不方便接个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