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十六、十九三人见状,当即护到昭明初语身前,长剑齐刷刷出鞘,剑刃直指鬼卿他们,眼神里满是戒备。
他们认不出上官宸,可昭明初语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她抬手推开身前的十五,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让开。他不会伤我。”
十五几人还想阻拦,昭明初语却径直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死死锁着上官宸,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他若是想取我的性命,早就动手了,对不对?上官宸。”
这三个字落进耳里,十五几人皆是微微一怔。
上官宸的视线落在她脸上,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里,现在倒是出现了一种强撑着的模样。
眼底的红血丝,紧抿的唇,还有那藏不住的痛楚。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阵接一阵的泛酸,可他终究是抿紧了唇线,没吭声,也没挪步,就那么静静站着。
昭明初语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地上青雨的尸首上,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至极。
她清楚,青雨是间接害死她母后的人,可青雨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害母后,真正该死的,从来都不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底只剩一片冷冽的质问:“你就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吗?”
“你想听我解释什么?”
上官宸的周身就像是裹着一层化不开的寒气,连声音都很冷。
“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轻飘飘一句话,却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昭明初语的心里。
她浑身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那双死死盯着上官宸的眼睛。
所有的苦楚和酸意都涌到了喉间,堵得她连呼吸都觉得疼。
上官宸像是没看见的模样,转头对着身后的两人冷声道:“鬼卿,苍术,走。别在这儿耽误长公主伤心难过。”
这话依旧说得硬邦邦的,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没人看见,一滴滚烫的泪,从他眼角滑落。
他的手死死攥成了拳,连手背的青筋都突突地跳着,硬生生将那股翻涌的情绪,全都憋了回去。
“上官宸!”
昭明初语看着他的背影,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崩了,泪水汹涌而出,顺着脸颊往下淌,她捂着胸口。
“只要你跟我解释!只要你说一句,我就信你!我什么都信你!
上官宸离开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也没有回头。
鬼卿和苍术跟在他身后,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跟着。
回了太尉府,上官宸直接进了书房,“砰”的一声甩上门,什么吩咐都没留下,整个人只剩满身的寒气。
夜明看着还杵在那的小少年,那孩子满身脏污,手心的血痂都快和玉佩黏在一起了,不由得回头递了个眼神给鬼卿。
鬼卿会意,缓步走过去,语气难得柔和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
“大宝。”少年低着头,声音细细的,却透着股倔劲儿。
“大宝,你先跟着夜明下去。”鬼卿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小少爷今儿个怕是没心思安排你。”
“我不。”大宝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沾着泥污和泪痕“我就在这儿等大驸马。我知道,我的命打从生下来,就是给三皇子挡灾的,今天我本该死在那的。”
他攥紧了手里的玉佩“是大驸马救了我,我有话要亲口跟他说。我就在这儿等。”
少年就那么站在那,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门。
书房里的上官宸,自然将外头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靠在门板上,指尖抵着眉心,脑子里乱得像一团麻,全是昭明初语那双含泪的眼睛,还有她那句“我什么都信你”。那些话像针,一下下扎在心上,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片刻后,猛地抬手,一把扯开了门。
与其在这儿独自熬着,越想越乱,倒不如找点事做,也好分分神。
门“吱呀”一声开了,上官宸的脸色依旧难看,却对着外头的鬼卿沉声道:“忘忧呢?让她过来,把这孩子脸上的东西都擦了”
看见上官宸推门出来,大宝立马抬脚迎上去。方才跑了那么久,腿上早就磕得青一块紫一块,走起来一瘸一拐的,步子却半点没拖沓。
“我想学武,想留在这儿,跟着你们。”
上官宸垂眸看着他,目光沉沉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澜:“留在我这儿,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死。不如早点离开上京,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没必要蹚这浑水。”
“可我早就蹚进来了,不是吗?”大宝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着点与年龄不符的苍凉。
“打从六岁那年起,我就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替别人活的。只要一句话,我就得把命交出去,从来由不得自己。我不想再那样了,我想为自己活一回,做点我真正想做的事。”
他顿了顿,攥紧了手里那枚沾着血的玉佩,指节都泛了白,一字一句咬得格外清楚:“我要替我姐报仇。”
上官宸闻言,终于正眼打量起这个半大的孩子,眉峰微挑,语气里多了几分疑惑。
“你不恨她?若不是她,你本该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必像现在这样”
“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大宝的声音低了些,眼底却没半分怨怼,“我从来没恨过她。更何况,当初她那么做,也是万不得已。”
忘忧来的很快,步子又轻,几乎是踩着上官宸的话音就到了。
一点废话都没有,走到大宝跟前,只低低撂下两个字:“闭眼。”
大宝虽有些愣神,却还是乖乖闭上了眼。下一秒,就觉一股淡淡的冷香飘进鼻间,忘忧捏着一小撮细粉,对着他的脸轻轻一吹,那粉末落得又匀又薄,像是覆了层极淡的面靥。
不等大宝反应过来,她又取了块浸了温水的锦帕,在他脸上快速擦拭起来。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微凉的触感,从额头到下颌。
不过片刻的工夫,忘忧收手后退。
再看大宝那张脸,哪里还有半分像长公主的影子?原先那几分隐约的眉眼相似,被这简单的擦拭彻底抹去。
只余下一张带着少年气的清瘦面孔,平平无奇,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