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县委大院东楼,副主任办公室。
郑富贵背着手站在窗前,脸色阴沉得像是一潭死水。
他虽然听不到外面的议论,但他看到了大院门口宣传栏上那刺眼的红色海报。
那是供销社的人半夜贴上去的。
“好一个雷春雨,好一个供销社。”
郑富贵转过身,声音平静得可怕,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动了杀心前的征兆。
“既然她想当出头鸟,想给陆江河当陪葬,那我就成全她。”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县纠察大队留守副队长的号码。
“喂,我是郑富贵。”
“立刻带人去县供销社!”
“给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大字报全给我撕下来!把所有涉嫌违规宣传的物料全部查封!”
“还有,雷春雨身为国家干部,公然散布虚假政治言论,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性质极其恶劣!”
“即刻起,暂停雷春雨供销社主任的一切职务接受调查!”
“把人给我扣起来,就在供销社办公室里关禁闭,谁也不许见!把公章收缴了!”
挂断电话,郑富贵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一个小小的供销社主任,也敢在他面前玩聊斋?
他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在这个县城里消失得无声无息。
“这一刀下去,我看谁还敢给陆江河那个反动派站台!”
郑富贵咬着牙,眼中的凶光毕露。
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切断陆江河所有的外援。
然后把这股还没烧起来的舆论之火彻底掐灭在萌芽状态。
现在县里的舆论风向已经开始变得微妙了,不少中间派的干部都在观望。
如果他不能尽快坐实沈清秋的罪名,等这股子红色风潮真的成了气候。
那他之前扣的大帽子,搞不好就会变成让他身败名裂的催命符。
“卫民!”
郑富贵猛地转身,对着一直候在门口的李卫民低吼了一声,“滚进来!”
门被推开,李卫民夹着公文包,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郑富贵的脸色,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领……领导。”李卫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那个女知青招了没有?!”
郑富贵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无法掩饰的焦躁和暴戾。
“外面的风向不对了!如果在天黑之前,还没拿到那女人的签字画押,那咱们就被动了!”
“到时候不仅我要倒霉,你这个具体经办人也跑不了!”
李卫民也是一脸的苦涩,心里暗暗叫苦。
那沈清秋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骨头这么硬,简直就是油盐不进。
“首长,思想纠察组那边说,沈清秋嘴硬得很,软硬不吃。”
“我安排进去的那个‘眼线’,正在里面审着呢,但……但还没消息……”
“我不管你安排了谁!也不管用什么手段!”
郑富贵粗暴地打断了他,眼神阴冷得让人发抖。
他一步步逼近李卫民,那双三角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根本不在乎具体是谁在动手,也不在乎过程是否合法,他只要结果。
“你现在马上去告诉里面的人!”
“这是最后的机会!只要能拿到口供,出了事我担着!”
郑富贵压低了声音,语气森然。
“哪怕是把手废了,哪怕是人傻了,只要那只手上按了红手印,这案子就是铁案!”
“去!现在就去!拿不到口供,你也别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
“是!是!”
李卫民看出了领导眼中的杀意,转身就往外跑。
……
县委招待所,地下室走廊。
李卫民气喘吁吁地冲了下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守在门口的两个保卫干事刚想打招呼,就被他一把推开。
“李秘书,这……”
“滚开!别挡道!”
李卫民没进审讯室。
他虽然心狠手辣,但他嫌里面脏,也怕真的沾一身血以后说不清。
他站在那扇厚重的铁门前,透过那个只有巴掌大的探视窗,往里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他这个大男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里面,赵芳正像个疯子一样折磨着沈清秋。
李卫民强忍着不适,用力拍打着铁门,发出砰砰的巨响,对着里面的赵芳吼道。
“赵芳!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里面的赵芳听到声音,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来。
在那昏暗的灯光下,她那张扭曲的脸上满是狰狞。
李卫民隔着铁门,声音冰冷刺骨。
“赵芳,你给我听清楚了!”
“上面发话了!外面的风向变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领导说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得把口供给我拿下来!只要拿到手印就行!”
“要是天黑前拿不到,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没人会保你!”
说完,李卫民厌恶地看了一眼里面,转身就走。
审讯室内。
赵芳听着李卫民的最后通牒,整个人如遭雷击。
“天黑前……拿不到……我就得坐牢?”
恐惧瞬间吞噬了她仅存的理智。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不是什么执法者,她只是一条被李卫民放出来的疯狗,是过河的卒子。
如果没有咬死敌人,那就只能自己去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她不想坐牢,她不想去大西北吃沙子,她还要回城,她还要上大学!
赵芳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已经半昏迷的沈清秋。
沈清秋被绑在椅子上,头无力地垂着,浑身被冷汗和冰水湿透,整个人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她的右手肿胀得像个紫茄子。
赵芳一步步逼近,眼底闪烁着绝望而疯狂的光芒,那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就写好的认罪书。
然后狠狠地将纸拍在桌子上,震得上面的灰尘飞舞。
然后,她再次举起了那根带血的银针,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
“最后一次机会!按手印!”
“不然,这根针,我就扎进你的眼球里!”
“我看你瞎了眼,那个陆江河还会不会要你这个废物!”
沈清秋艰难地抬起眼皮,看着那根在眼前晃动的银针。
她的心中一片死灰,她感觉不到手上的痛了,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虽然此刻他身心俱疲,备受折磨!
但她心里清楚,这字一签,陆江河就完了,父亲也就完了。
“你休想……”
沈清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赵芳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血沫子。
“呸!”
鲜红的血沫喷了赵芳一脸。
沈清秋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股子宁折不弯的傲骨。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这也是……也是抗联的松树!”
“你找死!!”
赵芳被这口血沫子彻底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