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沉吟,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不止一次,听见她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低声自语。我确认过,屋里确实没有第二个人,但那些对话的语调、停顿,分明是在与人交流。”
他蹙起眉头,努力回忆着:
“那对话另一方的音色……听起来,更像是个小男孩?”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犹疑与不确定。
裴少虞自认不是胆小怕鬼的人,可结合眼下这诡异莫名的氛围,
再听着傅闻璟那细致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描述,后背还是不由自主地窜上一丝凉气。
“嗯。”
就在这时,他身旁响起了自家哥哥裴晋平静而肯定的声音。
“她旁边,确实有东西跟着她。”
如果说傅闻璟的话只是抛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引子,
那么裴晋此刻斩钉截铁的证言,无疑是将这诡异的谜团,骤然推向了令人心悸的高潮。
“你看见了?”一旁的秦妄立刻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在众人惊疑不定、紧紧聚焦的目光下,裴晋缓缓点了点头。
“是一团泛着蓝光的东西。能飘浮在空中,会说话,也能随意移动。音色,”
他看向傅闻璟,予以确认,
“确实如你所言,像个小男孩。”
他的描述比傅闻璟更为细致,却也更加非现实:
“但看着不太聪明。它听那女人的话,称呼她为——”
他顿了顿,清晰吐出那两个字:
“宿主。”
他回忆起关键信息:
“那个东西说,感知到了他们身上有股强大的磁场能量,所以不敢出来。”
裴晋复述着当时听到的只言片语,
“我并不清楚他们指的是谁,她听后只是笑着说什么,普通人都如此,要是男主出现,岂不是得直接死机?”
“后面那东西大概就是劝她离那人远点,说对方身上的能量很古怪之类的话。”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奇怪的是,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那团蓝色的东西出现了。”
“等等,”
时傲突然插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疑,
“你说蓝色的……是不是长得像只幽灵?”
众人视线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裴晋仔细回想,肯定道:“确实。”
厉执修沉默一瞬,看向时傲:
“那天我们都看见了,在她怀里抱着,当时还以为是只玩偶。”
“我之前在学校也见过,”
时傲接道,
“就在她办公室的桌子上放着,而且它并不怕人。”
秦末临敏锐地捕捉到异样:“你去她办公室做什么?”
时傲面对这突然偏题的质问,非但没慌,反而挑起眉,语气理所当然又带着点挑衅:
“还能干什么?想她了,自然就去找她。怎么,连这个也要跟你汇报?”
“你——”
秦末临的怒意还未升起,一旁的时危已先一步冷眼看向时傲,话未出口便被夹在中间的时权抬手制止:
“正事要紧。”
关于时傲和那女人的牵扯,裴少虞和秦末临其实也是后来才从各自哥哥那里隐约听说的。
当时最会装模作样、满口不屑的便是时傲,
一副浑不在意、还嘲笑他们深陷其中的样子,结果自己还不是这贱样。
时傲对上几人投来的的鄙夷目光,毫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嘁了一声。
桌前的莫以澈与严钊,大约是职业使然,
早在几人开始交谈时,便已无声行动起来。
他们将一旁的白板拉至前方,拿起黑色记号笔,随着谈话的推进,
迅速在白板上罗列关键人名、时间线,以及那些诡谲的词汇,并串联成清晰的脉络图。
“剧情、男主、宿主……”
裴少虞眯着眼,念出白板上被重点圈出的词汇,脑子转得飞快。
“这不就是穿越小说的设定么?”
年长的几位对这词汇显然感到陌生。
裴少虞也不卖关子,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一种流行的小说题材。”
“简单说,就是主人公因某种原因,从自己原来的世界,突然穿越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宿主”,是这类小说里常见的设定,系统会绑定一个人,称其为宿主,然后发布任务、给予奖励,引导宿主在新世界里达成某种目的。”
在场众人,一点即透。
这个陌生的概念,像一把钥匙,瞬间插进了混乱的锁孔。
所有细微的线索与话语在脑海中剧烈碰撞、重组,
那些原本散乱、匪夷所思的碎片,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串起,
指向一个他们从未设想、却又无比贴合的方向。
若非如此,那女人身上诸多矛盾难解的举动,又该从何说起?
莫以澈手中的黑笔,在时傲的名字下方轻轻一点,将推理推向下一步:
“那按照裴先生先前的描述,那个蓝色生物见到所谓的男主会死机。而厉先生、裴先生以及时少爷,都亲眼见过它的实体,并未引发异常。”
他笔尖一顿,目光扫过那三人:
“这意思就是说你们几位,并非它定义的男主?”
紧接着,笔尖平滑地移动到傅闻璟的名下。
“结合先前发生的种种,以及傅先生提到的目的性,傅先生倒很有可能是那个剧情中设定的男主。”
傅闻璟面色不变,目光却微微沉凝。
他视线转向一直未曾多言的秦妄。
秦妄察觉到目光,倒也坦然,补充道:
“我曾受过枪伤,是她替我处理的伤口,她的包扎技术非常熟练,不像是刻意学过医用的标准手法,反倒更符合因次数太多,自己摸索出来的熟练。”
他略微停顿,指出矛盾点:
“她可不像是能有那么多受伤并自行处理的机会,这个技能非常突兀。”
“我问过她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秦妄回忆起当时的细节,眼神微暗,
“她试图回想的时候,脸色突然煞白,头痛欲裂,那反应不像是装的。我猜测,她或许拥有着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楚、或者无法连贯记起的记忆。”
几人相继吐露的信息,像拼图一块块嵌合,轮廓渐显。
然而,反观那个与女人纠葛最深、相处时间可能也最长的男人,时危。
此刻却愈发沉默,自始至终,几乎未发一言。
裴晋没有忘记,在停机坪上,女人望向时危时那复杂欲言又止的一瞥。
他同样清楚,傅闻璟先前之所以同意信息共享,其中未必没有想借此撬开时危紧闭的嘴的意图。
此刻,时机似乎到了。
裴晋不再等待,目光如炬地直射过去,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力:
“时先生,听了这么多,您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