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枫凝视她良久:“我会遣个御医过来为你治伤,待养好了病,我回来接你进城。”
师屏画心境一荡,等等,这是什么发展?!
难道说魏大理要把她金屋藏娇?
她把他当青天大老爷,他却想睡她,这有点不太合适吧?!
师屏画第一反应就是打马虎眼:“你要把我抓回去吗?”
“洪庄是个小地方。”
“但我在这里挺好的。”
魏承枫是个强势的男人,他的主意几乎不容更改,甫一出口,她便感觉到他身上凛冽的气息。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找了个合适的说辞:“这伙山贼不是随意劫掠的我,他们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才对我下的手。他们杀了两个衙役,原本就要杀我的,但为了防止弄错人,才把我绑了去,说是过两天等那幕后黑手来了以后,教他亲自指认了再杀我不迟——有人要我死,魏大理。”
“姚府的人?”魏承枫第一反应是这个,随即摇了摇头,“姚氏一族原是胶东郡望,来京做官的也只有姚谦一人,他们就算要杀你泄愤,又怎么能来的这样快。姚谦自身难保,这种时候也断不敢再来一次买凶杀人。”
师屏画眼中闪过一丝洞若观火:“我一直有个疑问。姚谦纵然一开始想要杀人夺宝,但后来他借刀杀死我父亲,又来狱中杀我,是不是也太过大费周章,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会不会姚谦才是那把刀,还有人藏在暗处想对我们师家动手?这样一来,姚府案结束以后,再在路上想要我的性命,就说得通了。”
魏承枫听到这里,告诉她另个消息:“虎白啸死在大理寺狱中了。”
饶是师屏画经过不少风浪,听到这里也不禁满身鸡皮疙瘩:“要真是这样,对面行事隐蔽,斩草除根,花的力气可不少。”
“花的力气不少,那就绝不仅仅像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只是为了杀人夺宝。”
魏承枫跟她有一样的判断,那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师屏画挨近了男人,楚楚可怜道:“现在他们以为我死了,敌在暗,我也在暗,倒可以保全了我的性命,待日后细细着手。若是我跟着魏大理这么快回去汴京,回到漩涡中心,反倒朝不保夕。”
魏承枫虽然强势,但并不一味霸道,在她一口一个娇滴滴的“求魏大理怜我”之下,也很快松了口:“那你现在洪家避避风头,我会想法子查查虎家的底细。他们会摄入此案本就奇怪,现下不惜杀人灭口,势必有什么情由。”
“魏大理若得闲,可以替我打听打听,但也不要卷入太深,万一……”
“要我管,又不要我卷入太深,那你到底要不要我管。”
师屏画思虑再三:“那你还是别管了。”
“由不得你。”
魏承枫还是那副严肃自矜的模样,但身上荡漾出愉悦自得,却是遮掩不了的。师屏画深感摸顺毛了,微微松了口气。不管出城前,魏承枫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想把她劫走,在师万红离世以后,这都不该是她去关心的事情了。现在她是洪小园,前尘往事就随风而散吧。她转世重生,自然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越少有人牵扯也好,她早就做下了这个决定。
“对了,你进来之前,是怎么对我伯父说的?”
“我说你要在长垣县落户,还得做些调查。”
“我本来就是个冒牌货,你这一说,他们说不准要起疑。”师屏画眼珠子一转,“劳烦大人出去以后,就去找我大伯套话,让他把洪小园的身世、两家的沟通全都交代了,叫说是为了与我的话做个验证。等他说完,你便说不错,都对上了,然后你把他说了什么记在纸上传给我,他们再问起来,我就好应对了。”
魏承枫深感她得寸进尺,师屏画哀叹:“我这个身份,是洪小娘子让给我的。她不愿受辱,毅然赴死。又担心自己死后,伯父不让她们家还宗,所以与我事前做了约定。然而她少小离家,我在此处都无从找起洪小娘子存在的证明。我们萍水相逢,又生死隔离,我心底里把她当做很亲近的人,只是无从再寻起了。”
魏承枫不意还有这一段,亦是肃然起敬:“我会仔细打听洪小娘子的生平。”
师屏画做了个求求了的手势:“啊对,洪小娘子是锦官城来的,你还得找些锦官城的资料,一并递给我——我知道魏大理侠义心肠,不如先从救我开始?”
说罢眉眼弯弯地一笑。
魏大理冷脸出了门,但是办事却牢靠,接下来果然又来看她两回。一回是递了洪昇的回忆录,一回是递了锦官城风土人情。
洪昇看出来不对:“这魏大理怎么天天单独提审你?你没犯什么事儿吧?”
师屏画心中咯噔一下,随即面色绯红地绞着辫子:“其实这几天他并没有审问我什么……当晚在山寨中,我俩曾有过一面之缘,就是魏大理救了我。”
洪昇立刻就明白了,狠狠一拍大腿:“诶呀!我这可是引狼入室啊!”等魏承枫再来,就死也不肯配合调查了,明里暗里提醒他男女大防。
魏承枫要帮师屏画在洪家站稳位置,便也退了一步,确定她成功当上了洪小姐,留了一句“有事找我”,便从洪庄上彻底消失。
就这样,在洪昇与魏承枫的互相蒙骗和共同投喂下,师屏画的伤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过了月余便能下地走了。
第一次去正堂拜见伯父伯母,洪昇自然是大喜过望:“诶,想不到十五年前,你父亲一别而去,却是此生再也不能一起去汴京走马看花。好在还留下你这个骨肉,也好留我有个念想。我已告知了族中长老,待挑个黄道吉日,就把你过继到我膝下来,也算是了了你父母的心愿。”
师屏画福了福:“一切听凭父亲母亲处置。”
洪昇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
师屏画趁热打铁:“只是女儿原本是锦城洪氏一族,叔叔婶婶若不在宗谱之中,这个过继岂不是要受族中诟病,说父亲收养了个不知来历的螟蛉义女。”
洪昇摸了摸胡子:“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寻个黄道吉日,与你一并添回族谱之中。”
师屏画松了口气,转了转手上的金钏子。
甘夫人却一脸严肃:“身体既已好了,便要学些女工家计,不能再这样荒废下去。”
“诶,不要这么严厉嘛,等会儿吓到孩子。”洪昇劝过她,又来劝师屏画,“你大伯母是过来人,女人家的事你自听她的。从今天开始,你便每日去你大伯母跟前聆听教诲。”
“是。”
甘夫人道:“那你且下去换身衣服,准备好了就过来。”
她大约摸四十上下,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长脸,目光犀利,气质冷锐,让师屏画心中不安。自打她进了洪庄,洪昇是晨昏定省,热情好客,但甘夫人统共只见了两回,一回是进门那天,一回就是今天。可见这个伯母是不喜欢她的。
不喜欢归不喜欢,但她的吃穿用度都很合意,可见这个伯母管家有一手。
能力强又不喜欢她的人,她自然要拿出十二万分的态度去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