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又浑浊的眼睛上下扫了秦淮一眼。
“你是秋月的男人吧?”
秦淮微微点头,目光冷静而戒备,显然刚刚是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李根生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又看向李秋月,“秋月,秦淮是个好孩子,你得好好珍惜。”
“这次的药钱,我付就付了,但是你得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都断干净,绝对不能欺负了人家秦淮。”
他语重心长地说着。
他就不信哪个男人能接受得了外面有野男人,还给野男人花钱的娘们。
现在天虽然冷,但街上还有很多人,听见李根生的话,都看了过来。
“可不是嘛!好好的一个当兵的,就这么被祸害了!”
“听说她刚把二妮一家折腾得生不如死,根生还给她掏药钱,真是儿女都是债啊……”
李秋月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听到这些指责的话,刚想骂回去。
昭昭就先开了口:“爷爷,可是我看见,是我妈妈掏的药钱呀。”
李根生一哽,皱眉反驳,“我不是也拿了三块二吗?”
“一共三十块的药钱,您掏了三块二,还好意思说这话。”昭昭故作无奈地叹口气。
把旁边看热闹的人都给逗得哈哈大笑。
秦淮也点了点昭昭的鼻子,低头看着李秋月,“谢谢你冒着寒风来帮我拿药。”
这是帮李秋月证明买药不是为了什么野男人的意思。
温柔的声音,扑面而来的热气,让李秋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淮又看向李根生,冷淡道:“虽然你妻子动手打伤了我,但我说了不追究,就不会追究,你没必要再掏这医药费了。”
“什么呀,合着是他家娘们打伤了人家,害得人家花三十块买药,他就掏三块二赔礼啊!”
“你们不知道,秋月打上门也是因为李二妮家那个小子……”
外人看热闹的话风转变太快,让李根生根本反应不过来。
那一口一个“三块二”更是让他抬不起头。
他向来好面子,心里恨不得把李秋月、秦淮还有小野种剁碎。
面上却只能恶狠狠瞪了李秋月一眼,“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快步离开。
仿佛这样就能逃避浑水猛兽似的。
李秋月眨眨眼,习惯了别人说闲话戳她脊梁骨,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外人帮她说话的快乐。
连看坐在路边的大爷大娘们都没那么憎恶了。
“妈妈,你看叔叔给我买的帽子好看吗?”昭昭揪着自己帽子上的小揪揪,把李秋月拉回现实。
李秋月轻咳一声,“你们怎么出来了?”
“叔叔说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就把我叫醒了。”昭昭噘了噘嘴。
但很快就又高兴起来,“妈妈,叔叔买了好多东西,有桃酥、大白兔,还给我买了鸡……鸡妈妈!”
“是积木。”秦淮戳了戳他的小脑袋。
昭昭歪头沉思了一会儿,又狠狠点了点头。
李秋月看着他们的互动,不由撇了撇嘴。
昭昭接收到李秋月的怨念,很上道:“和妈妈给我买的东西一样好!”
“外面这么多冷风,快闭上你的小嘴巴吧!”李秋月伸手捏住了昭昭的小嘴巴,让他剩下的话都变成了呜咽声。
秦淮看她通红的脸,最终也没阻止她对昭昭的“恼羞成怒”。
他听到药铺子里的谈话,倒是明白了李秋月为什么敢大大咧咧找人要钱,不怕麻烦了。
看到李秋月父母的行径,他也同情李秋月的遭遇。
但是,他越发觉得李秋月养不好昭昭。
她现在已经养成了“以暴制暴”的性子。
再和昭昭待在一起,昭昭迟早也会耳濡目染,变成这样。
而他,本来就是为了昭昭而来。
等他和昭昭关系再缓和一些,就和李秋月坦白吧。
两个人各怀心思,回了家。
到了家里,李秋月忽地想起来自己还没算秦淮带小孩儿出来吹风的账。
刚提起一口气,就又看见秦淮带来的大布袋空了。
反而桌子上摆了很多吃食和物资。
就连那根显眼的木头,这会儿也已经钉在了吱吱作响的窗户木框上。
窗户木框是早就坏掉的,她这两天忙得团团转,没想到他注意到了。
秦淮让昭昭去玩积木。
自己则从口袋里掏出五张大团结,“李秋月同志,这是答应给你生活费。”
“这是药钱。”又掏出三张大团结。
李秋月很看重钱,他不想欠她。
更不想带走昭昭后,还让昭昭和她有什么牵扯。
谁知李秋月却看都不看,就梗着脖子,拒绝,“不用了,昭昭让你住下是好心,而我本来也不想让你住下。”
说是这么说,但她用眼尾余光打量大团结的动作,一点儿也不隐蔽。
秦淮被气笑了。
最后索性直接把钱塞到了李秋月的手里,“拿着吧,答应了生活费,肯定要做到。”
他的手很大,很冰,带着些粗糙,和伤口。
抓着李秋月的手却十分有力。
李秋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秦淮从胸膛,延伸到裤腰带的肌肉。
耳朵里也充斥着秦淮靠近她,感谢她的话。
脸倏地烫了起来。
再怎么嫌弃秦淮,这也是个男人。
“妈妈,叔叔给的钱怎么能不拿!这可是钱啊!”昭昭在旁边两眼冒光。
秦淮诧异地看向昭昭,似乎没想到昭昭这么小的一个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秋月也回过神来,草草地抽回自己的手,强装冷硬:“把钱放桌子上吧,磨磨唧唧的!”
说着,就去煎药,顺便包明天要卖的馄饨。
忙起来完全忘了秦淮和这股羞恼。
只剩下了秦淮一个人,在屋里紧绷着脸——自己又哪里惹到李秋月了!
还有昭昭财迷的劲儿……
看来他必须要把带昭昭走的事儿提上日程了!
……
李秋月卖的是早餐,要早早出门。
昭昭身体不好,再加上李秋月中午就回来,所以他都是一个人在家。
现在多了个秦淮,恰好他也要去镇上,倒是可以和李秋月结伴。
他们出去的时候,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了村口的大磨盘旁边。
其中刘金花也坐在里面。
胖婶拍了拍刘金花的肩膀,挤眉弄眼:“你们说当兵的就是能忍哈,李秋月在外面胡搞,带回来个野种,他愣是认了!”
刘金花冷哼一声,刚想说话,转头就发现秦淮看了过来。
对上了他锐利的目光,附和的话不由自主地变为了反驳,“别胡咧咧,李秋月那是去镇上当小工了,没和别人乱搞。”
胖婶没有注意到秦淮的眼神,狐疑地看了一眼刘金花,平时不是她说得最欢吗?
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旁边有其他人开口,转移话题,“李秋月以后可有好日子了,听说这些当兵的津贴高,随便从洪水里捞个人,还能额外拿到好厚的补贴呢。”
“哎,可惜当初结婚的时候,李秋月男人落魄,不然放在现在可不得给千八百的彩礼,再加个三大件?”
刘金花被这“千八百”给吓了一跳。
但很快就有一道阴影压在他们的头顶。
声音笑嘻嘻的,“各位,是在说我吗?”